莫靈啊。
這個名字我有好幾年不曾聽人提起,突然聽到,略覺得幾分陌生。
雖然時間一晃過去好幾年,可莫靈的變化應該是我認識的人裏最小的。因為她從五年前,到她餘生往後的時光,都隻能在床上躺著。
五年前,在澳門某酒店的天台上,她對我開完槍後,因為受不住開槍時的反彈力,從天台跌落。
盡管樓下的警力和救護人員已經升好了氣墊,然而莫靈落地的姿勢不對,導致脊椎嚴重受損,經過搶救後保住了性命卻再也沒辦法站立,從那天起就隻能終生與床相伴了。
原本說要去環遊世界的高心悅因為好奇“跳樓的人跳下來之後有沒有後悔輕生”這個課題,忽然去考了研究生,攻讀了心理學,而且還為此展開了調查研究。當年槍擊案加跳樓事件裏的主角莫靈自然也成為了她的研究對象。
聽說高心悅去采訪莫靈之前,沒有透露她跟我的關係,隻是以調查的學者的身份前去的。等完成她需要進行的采訪之後,她才告訴莫靈她是我的朋友。以高心悅的話來說,莫靈當時的反應就隻有一個:恨。
她一個負債累累還身患殘疾的女人早不夠格成為我眼裏的威脅,胡鴻飛不會放過她,娛樂圈裏曾經被她打壓過、踩過的那些女人們也一定會不孚眾望地趕過去落井下石,她的餘生就在這種煎熬中慢慢度過吧。
“欸,快看誰來了。”徐敏兒撞撞我的肩膀,眼神拋向餐廳門口。
我回首望去。
一個男人左手牽著一個八歲的正在吃棒棒糖的小男孩,右臂裏抱著一個三歲的雙眼都紅紅的小女孩,正腳步輕快地朝我們走過來。
“宋嘉立,你又搶妹妹的糖了?”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兒子。
“妹妹說不好吃,非要給我的……”安安有點委屈地解釋。
“媽咪。”女兒小芸兒伸手要我抱,我張臂就接住了我家小公主。
“少奶奶,我還有事要回老宅去,就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了。”負責送安安和小芸兒過來的傅修跟我打了聲招呼後離開。
他走後不久,陸雙今到了餐廳,緊接著李妍和李雲霆也並行而至。
“點菜吧,東家。”我把菜譜推給徐敏兒,開玩笑道。
她也不推辭,拿上手就翻了翻。
我扭頭看過去,“這家好像有做桂花藕吧,要一份。”
“吃不膩嗎?”徐敏兒嘀咕一句。
“吃不膩啊。”一個聲音從我頭頂落下,搶了我要說的話。
男人穿著灰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看起來清爽幹淨。
他挨著我而坐,身上的淡淡香味不動聲色卻又霸道占據了我嗅覺。
“爸爸。”小芸兒往他身上爬,我隻得鬆了手。
沈睿源抱過女兒時不經意瞥見了徐敏兒信手丟在桌麵上的那本書,“出版了?”
“是啊。”我替兒子整理亂了的劉海,“一晃過去五年了。”
“可是我有時候還是覺得背上隱隱作疼。”沈睿源裝模作樣地惹人心疼。
我準備一個白眼翻過去,小芸兒卻捧著她爸爸的臉摸了又摸,“爸爸不疼!”
“我以後也要向爸爸一樣保護媽媽!”安安接話道,看向我的眼神堅毅勇敢。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露出淡淡笑容。
他們都知道,沈睿源五年前用身體替我擋子彈的事,也知道這件事後來成為了孩子們心中的佳話。但對於我來說,我除了感激感恩感動,也仍有一絲絲埋怨。
當年,在我們到達澳門的第一時刻,他的手下就告訴他,莫靈有槍。所以他很早就穿上了防彈衣,然而為了不嚇到我,他一直隱瞞這件事。莫靈的子彈打在了防彈衣上,不過他也還是一定程度地受了傷。
後來我問他,難道他就不怕萬一,就不怕他的保護來得不及時嗎?
他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笑容回答我:“如果你有什麼閃失,我就當場殉情。”
我才不會有閃失,我宋安瑤很惜命,這麼精彩的生活,沒了我不是少了很多樂趣嗎。
“來!為我們經久不衰的友情幹杯!”徐敏兒興高采烈地起頭。
我也端杯應和,卻被沈睿源拉住,“你別喝了。”
其他人紛紛看向他嚴肅的麵孔,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沈睿源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張東西,“自己看。”
“哇!”
“恭喜恭喜啊!”
想到又要辛苦一整年我就頭疼,沈睿源卻笑得很舒暢。
“又要當媽了,是好事呀,別愁眉苦臉的!”
“就是!看你懷個孕,你們家老公比你操心得多呢!”
他們七嘴八舌地起哄,卻不知道我麵上掛著愁容,心裏也很歡喜。
沈睿源,餘生,我們一起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