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媽媽是第一個衝上去的，視線裏的她整個身體猛地一僵，旋即往後仰倒。
那一刻，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昨晚還在我媽念叨我的時候，開口幫我解圍的爸爸。
雖然一直身體不好，但不願意把養家的壓力都加在我一個人身上，所以堅持要去上班的爸爸。
眼前，浮現出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他穿著短褲襯衫，帶著我在陽光普照的草地上跑。
“囡囡，來追爸爸，囡囡，來呀。”
“哭出來。”有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我耳邊命令道。
不哭，為什麼要哭，害我爸爸的人還沒有死，我不能哭。
虛幻的回憶畫麵碎了，醫院裏白光刺眼的走廊又撞進我的視線裏。
我要去找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李，盛，欣！！！
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無論我怎麼跑都跑不快，我撞開那些擋在前麵的人，像是在跟死神作鬥爭。
爸爸，你等等我，我一定幫你報仇。
跌跌撞撞就要摔倒的瞬間，身後有一雙手臂捆住了我。
“放開我，放開我……”我想大喊，可我沒有力氣，我心跳如鼓擂，一聲比一聲急，讓我愈發感覺到呼吸困難。
“宋安瑤，你媽媽還需要你，你不能倒。”
這聲音，像以往教我時那樣，安撫我的心，給我迷霧般的前景投出一道指路的光亮。
可是這一次我知道自己要去哪，是他阻攔了我的去路。
“你放開我！”我抓掐擰他的手臂，都無濟於事，最終，我低頭狠狠咬了下去。
“都是我欠你的，我才是那個最沒良心的。”
“少爺！”趙亮的聲音傳來，我想我可以逃走了。
但我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沈睿源，你站起來了？”
背後的人沉默安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站起來了。
但我卻來不及為此高興。
沈睿源，我們，真的，扯平了吧。
後頸傳來的劇痛讓我直接從現實裏跌進了夢裏。
我站在白光刺眼的手術室裏，看著躺在手術台上的爸爸。
“爸爸，爸爸，我是瑤瑤啊。”我跪在手術台邊，痛哭失聲。
“怎……怎麼了？誰，欺負我的瑤瑤了？”
我愕然抬起頭看著他，看著他虛弱的樣子，慘白的臉，和那最讓人安心的笑，情難自製地握住了他無力的手掌。
“爸爸……”
“瑤瑤，爸爸說話你聽不聽？”
“我聽，我都聽……”
他悶悶地吐了口氣，“我，不能再照顧你和你媽媽了。她是個要強又好麵子的人——嘿嘿，都是這些年跟我學的，所以我們了解她、知道她是這樣的，就要讓著她。你以後，都要讓著她，不要再跟她頂嘴嘍。”
“好，我讓……”
“你自己帶安安也不容易，早點找個人，這樣你自己有人幫襯，你媽媽也少操點心。鍾家，還是不錯的，夏傲跟你媽媽處得來，一看又是明白人，你曉得爸爸的意思吧？”
“我知道……”
爸爸又吐了口氣，“沒有機會跟你媽媽說再見，你跟她說一聲吧……”
他的聲音如遊絲一般，好像要越飄越遠。
“爸爸，她想見你的，你等一等她，你自己跟她說啊！”我大喊大叫，撲在爸爸身上。
眼前的床單一點點變紅，天地都被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