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組長的描述很生動,當年那一幕好像重現於我眼前。
憤怒的年輕人,故意扮作殘疾人的年長者。
“手機、杯子都砸在了他身上,一開始他還站得住,後來可能真的砸得他痛了,他摔倒在了地上。他很生氣地看著我,我記得很清楚,他沒有說話,一個字都沒有說,就看著我,非常生氣,非常惱怒。
“而我指著他的鼻子,問他有什麼資格生氣?他有什麼資格惱怒?他隻是裝模作樣當了一回殘疾人,而我是終生都失去了這條腿。”齊組長感慨良多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一景笑了笑,“我問他為什麼要變著法子地來嘲笑我。
“在我說出這句話後,方教授說了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話。他說,原來你生氣惱怒,就是因為別人嘲笑你?是因為害怕被人嘲笑,所以寧願放棄自己,放棄家人的幸福,要永遠沉浸在悲傷痛苦裏?”說到這裏,齊組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的心比任何時候都痛。我所受到的教育,我所接觸到的人事,都教我要獨.立、要勇敢,但是災難來臨,我還是選擇了做一個懦夫。我選擇把痛苦強加給家人,選擇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裏。後來的很多年時間裏,我都在想,很多人的不幸,不是因為他們經曆了什麼,而是在這些經曆後,他們選擇了什麼。
“選擇消沉痛苦,那你的命運裏就陰雨連綿。選擇積極陽光,那你的生命裏將常有晴天。”
心病還需心藥醫,而能夠找出合適的心藥來治療心病的,不是別人,唯有自己。
對於齊組長而言,方教授是指路人般的存在,而真正讓他擺脫困境的人,還是他自己。
那麼,我可不可以成為沈睿源的指路人。
我不再奢望和他之間能有感情上的糾纏,因為他救我一命,因為他在我陷困時對我伸出手,所以我也想盡我的全力去扶他,從而緩解我心裏的負罪感。
而齊組長的話還在繼續。
“那一次之後,我漸漸開始嚐試敞開心扉去接受很多東西。有時候別人會有異樣的眼光,有時候別人會過分同情,但我都不是特別在乎了。他們沒有經曆過我的經曆,所以隻能妄加揣測。而他們想什麼猜什麼,我都不在乎,我隻想過好我自己的一輩子。”齊組長舉起瓶子喝了口水,“但安瑤你知道嗎,後來我才知道,不僅是方教授幫了我,我也幫了他。”
我好奇地轉過頭注視著齊組長的側臉,“怎麼說?”
“方教授說,如果不能開導我,他就無法完成新課題的研究。”齊組長釋懷地笑眯了眼,“他說,他當初把自己的腿弄成那樣,不是為了嘲笑我,也不是為了作怪,而是他走投無路,不知道該怎麼開解我,這件事難住了他,所以他解決了我的心頭難題,其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自己。”
對,對啊。
我想讓沈睿源從困境裏走出來,說是為了他,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別人”聽起來很偉大,但主體卻是別人。
可如果我是為了自己,那一切就在於我。
我想堅持,我就去做。
我想堅持,我就能實現!
我,要爭取再見一見沈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