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裏的生意因為下雨的關係生意十分清淡,狄詠站在雅間的穿前,默默的看著外麵偶爾跟過的行人。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事絆住了腳。
不對,就算因事而不能前來,也當派個人來吱會自己一聲才是,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此處,再也等不下去,出了雅間的門,拋了一吊錢到夥小二的懷中,衝下樓去。
而二樓的某間雅間裏,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娘子,對另一個正解了鬥篷遞到丫鬟手上的女子道:“郡主,你快看,樓下那牽著馬的,不是姑爺嗎?”
“二郎?”
那長的清絕豔麗的女子聽到丫鬟的話,衝到穿前,看著樓下雨中的人,身姿挺撥,帶著鬥笠,即使看不到臉,她也能確定,正是狄詠無疑。
這幾天正是備戰的緊張時期,大軍即將開撥,他是隨軍將領,即便不是主帥,但也不可能這麼閑,這會兒下著雨,他怎會跑到這茶坊中來?要知道因他相貌太過出色,往常出門十分不便,因此除了陪著十九哥的時候,他極少出現在市坊之中,尤其是,還是一個人,連個隨從都沒有。這情形實在有些不尋常,
“環玉,你去打聽一下。”
“是,郡主。”那位先發現狄詠的丫鬟應了一聲就出門尋夥小二打聽。不時便回了雅間中:“回郡主,那位夥計說姑爺是一人前來,在咱們隔壁的雅間裏待了有一個小時,並未與人相見,剛才不知道為什麼,又急匆匆的走了。要不要派個人跟著去看看?”
清河冰冷的目光掃過,環玉忙低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她有她的驕傲。曾經以為她和他再無幹係,絕望之中,傳來皇伯父賜婚的消息時,那種逢處逢生的喜悅,她至今天還能記得。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屈辱。
因為十九哥和狄詠的關係,再加上後來狄詠進宮裏當差,她和他見麵的時候頗我,十九哥對她十分寵愛,因此狄詠對她的態度也常讓她沐春風。可自兩人定親之後,哪怕是偶爾相見,他予她的,也不過是毫無溫度的眼神,連一句話都沒有。
她雖是位郡主,可家中是當男子般養大的,狄詠從不理睬別家女子,可卻能與她說到一起去。
從前她以為他對她是不一樣的。
可直到那一天,他在她麵前拉著曾八娘毫不留戀的絕決而去。她才知道原來他對她,和他對曾八娘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曾八娘是他的雲彩,而自己,在那一刻,有如他腳下不值一顧的泥。所謂雲泥之別,不過如此。
你既心中無我,我為何還要失了尊嚴去乞求你的憐愛?她的驕傲不允許。
當時那些話,衝口而出。即便到了現在,她也沒有後悔過。
十九嫂說,不是她不好,可是感情的事情,是沒有好與壞,沒有對與錯的。
她不信,也不明白,論家世,論相貌,論才情,她哪一點差與那曾八娘?
可是她再好又有什麼用?他不喜歡。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叫絕望。並且從此日日在絕望裏煎熬。
直到有一天,她覺得了無生趣,且再次看到狄詠和曾八娘相見時眼中的笑意,所謂愛和喜歡,便是他對她那樣吧?
別人都以為她那回是自殺,其實不是。她隻是希望能用身體的疼能掩住心中的痛而已。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再到他麵前去乞求他的愛。
再後來皇伯父賜婚。巨大的驚喜之後,心中餘下的隻剩惶恐。
她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她從來就知道。溫和的外表也許能欺騙了別人,可是卻騙不了他。他是那種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天,也會去反抗的人,她喜歡他,不就是因為這一點嗎?
雖然明知道他既然不喜歡自己,那麼就算真的結成夫妻,她也不會快樂,可是心中又有別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自己,不是,也許還有機會,她和他還有那麼長時間呢。她不信用餘生的所有時間,趕不走他心中那個不過相識數日的人。又有時候,她又覺得,用一生的時間,隻為得到趕走他心中另一個人的影子,這樣的一生,還是她清河的一生嗎?是她清河應該走的路嗎?
日日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中掙紮著,再後來傳來他重病無治的消息。
父王和母妃想退婚她是知道的,每天去宮中請求退婚,她也是知道的。可她覺得和自己無關。退婚也罷,狄詠真的死了也罷,所有的結局,都掩不住他不喜歡自己的本質。
甚至惡毒的會想,就讓他死了吧,他死了,自己的心也死了。而曾八娘終究不可能得到他,就算曾八娘知道他喜歡她,又怎樣?再怎樣喜歡,他不是都沒有去反抗皇伯父的皇命嗎?如此,那份喜歡,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們,她,狄詠,曾八娘,在這場感情的戰爭裏,誰都沒有勝利。
可沒有想到,他的病竟然好了。而隨著北遼的昭然若揭的野心,大宋決定與北遼開戰。
他請求領軍。她一點都不奇怪。而這場婚事的擱淺,她同樣也沒有失望。想到他即將離開京城請去邊關,她甚至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所有的都隨著他的離京而暫時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