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吧,巫馬,這事兒對我毫無益處,我不會出手的。”夏遇笙大幅擺手,又歎著氣坐回到椅子上。他滿麵愁容,卻是沒有絲毫為難——顯然,對於這般的決定,這男人是不會動搖的。
他絕對不會帶領水月門對抗青煌鬱氏,絕不會。
巫馬照的臉陰了下來。她沒有再試圖勸說,隻是利索地扣上兜帽,又無聲無息地退到了門邊。夏遇笙眯著眼看了看她,又望向了自己的外甥女。他深吸一口氣,盡力平靜地開口道——
“小鳶,天色不早了,從拂花過來想必很勞累了吧。我這讓靈熏帶你們去客房。”
居憶鳶低眉,滿眼沮喪,雙手不斷搓著衣裳。當夏遇笙口出此話之時,她欲言又止,但或許是被哀痛與絕望所壓倒,這個姑娘疲憊得不願再多爭辯。
“明明是自己的親妹妹,明明看到了這般不公的事情,為何能這樣無動於衷?”居憶鳶心裏暗想。她複又抬頭,愣愣凝視著夏遇笙所坐的那把雕花沉香椅,心底慢慢湧現出一種衝動。
直到名為靈熏的侍女進屋來,屋中無人開口,氣氛窘迫而緊張。門開之時,夏遇笙和柳悠然都像是鬆了一口氣,滿麵的陰沉化為了坦然。
“既然有二位姑娘,那不如二位姑娘就住一個客房吧?”靈熏一邊帶路,一邊詢問。她的語氣很柔和,渾身帶著迷離的花香,雖容貌不比居憶鳶,卻也算得上漂亮。
“不了。”巫馬照步伐輕快,徑直走到了靈熏的前麵:“我不會在這裏過夜。”
“那你去哪裏?”居憶鳶有些詫異。
“我要趕緊去淩河清境。”
“阿照你……莫非是想去找鍾離氏?”
“是了。”巫馬照拂去臉上的碎發,疲憊地笑了笑:“水月門拒絕出手相助,我便隻能去鍾離氏求救了。”
“其實我還不知道你有奎羅族血統……奎羅族天生就有靈力,阿照你若是學禦水術,必定會更加厲害吧。”
“就算現在學,也來不及了。”巫馬照別回了頭,望向了前路:“我隻是想要讓奎羅族免於青煌鬱氏的掌控……以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
“這樣麼……那就後會有期了。”
巫馬照沒有再回話,她大步向前走去。鏡樓的木梯老化嚴重,就算巫馬照步履輕盈,依舊不住地響動著,天花板上掛著的油燈已黯淡了下去,就連門口的燈籠也隻能勉力發著微微的黃光。夜幕深了,星光朦朧,弄蝶湖上飛舞的藍蝴蝶也已然離去,煢煢天下仿佛隻有巫馬照一個人。她漆黑的罩袍隨風輕舞,與暮色融為一體。
“等等!”
巫馬照與居憶鳶漸行漸遠,就在她們的身形要徹底隱沒於黑暗中的時候,居憶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驀地頓足,隨即又小跑著奔到巫馬照身後,響亮地喚了一句。
“怎麼了?”巫馬照回首。
“如果可以的話,再回水月門來看看吧。”居憶鳶在夜空下悄悄地捏緊了拳頭。居憶鳶覺得不會有人能在這麼黯淡的月光下看清她的動作,還有眸底那份痛苦的堅定,不過這一切也自然被巫馬照看了個清清楚楚。居憶鳶迅速說著,又緩步退後:“我會一直在水月門的,你去淩河清境的時候,我也會努力勸說我舅舅的!說不定……他就願意幫忙了呢……”
巫馬照淡淡笑了笑:“好。”
居憶鳶朝巫馬照擺擺手,以示道別,巫馬照沒有回應,轉身離去。居憶鳶回到柳悠然的身邊,在靈熏的帶領下,繼續往客房前行。
客房所在的辰星樓僅有兩層,雖說根據門口雄偉的石柱、其中精心製備的桌椅來看,這樓修築得倒也不錯,隻是當居憶鳶進入樓閣,入目所見,滿是灰塵、蛛網與掉色的壁畫,這讓她的心不禁沉了沉。
“二位並非愛侶吧?既然如此,便安排兩屋客房了。”靈熏似也察覺到辰星樓的敗絮其中,便隻得稍稍解釋道:“抱歉,水月門近兩年沒有人前來拜訪了。加之弟子也懶散了許多,原本該打掃的地方他們也漸漸撒手不管了……真是非常抱歉,我會連夜將這裏打掃幹淨的。”
“不必了。”柳悠然說:“姑娘你也累了,還是速速回房休息吧。”
“唔……”居憶鳶望著蛛網愣了愣:“那些撒手不打掃的弟子不會被處罰嗎?”
“原本是會的,但護法孟嬰燭大人日理萬機,實在忙碌,對於此等事務,往往鞭長莫及。”
“可是,水月門應是也有訓誡規矩之類的吧。”
“確實是有。掌門大人還親手寫了多份訓誡,放置在弟子的房屋中……”靈熏靦腆地笑了笑:“沒想到居姑娘對水月門訓誡如此有興致。”
“我想加入水月門。”居憶鳶輕輕說道。
她扭頭望向柳悠然的背影,那個寬肩細腰、挺拔如鬆的身影入了房,消失不見,她便也回了頭,推門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