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晚風城(1 / 2)

“別說了,請回吧,我們是絕不會同意的。”

男子衣著樸素,長發淩亂,一雙炯炯之目緊盯著朝廷的使者。他那本該是耳朵的地方僅是平坦的皮膚,而於頭頂之上,倒是生出兩隻毛絨絨的長耳朵來,宛如驢耳。在他的身後,站了一百來個與他服飾相仿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是在頭頂上生得獸耳。

“真不同意?”朝廷來的使者一身紫袍,手持卷軸,笑嘻嘻地說著:“鬱家對忠誠之人可是少不了好處的……隻要你們奎羅族肯把土地賣給鬱家,族人之力也為鬱家所用,丞相定會對你們加官進爵……”

“我們不需要官位,也不想替鬱家賣命。”男子如磐石般不為所動:“再說了,當今聖上可是姓卞,天下是卞家的天下,和鬱家又有何幹?”

一席話,說得倒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他身後的一些族人卻忍不住煞白了臉。是啊,皇帝是卞家的卞子謙不錯,可他不過十二歲男童而已,雖是先皇嫡子,名正言順,可一介孩童真能治國?這政權自然是落到了丞相鬱緘之的手裏。

鬱家靠著家主鬱緘之的相位,很快便權勢熏天,可滿朝臣子也無人敢出異言——畢竟鬱緘之這個男人,手握生殺大權,在朝堂上,隻有瘋子和傻子才會跟他較勁。

如今,跟鬱家較勁的隻剩下這人口一萬八的奎羅族了。奎羅族人頭頂生耳,衣居簡樸,極擅醫術與占卜之術,又坐擁一片肥沃的土地,鬱家早已對他們虎視眈眈。鬱家提出以十萬兩黃金之價買下奎羅族的土地,外加他們世世代代的忠誠,可奎羅之人生性自由,定是不願出賣家園與忠義。

“十萬黃金呀,族長大人,有這筆錢,你也能給族人改善改善生活,多修些房屋,多娶幾房媳婦,豈不美哉?”

使者依舊是笑眯眯的。他身上有股奇特的熏香,聞了讓人犯困,而那溫文爾雅的語調,也是說得人不禁心動。可這奎羅族的族長卻不一樣,他拒絕得幹脆利落,毫不留協商的餘地。

“我不想再多說一次了。我絕不會賣的,使者請回吧,就算把月炎所有的黃金都給我,我也絲毫不會妥協。”

此地正是月炎,大玖皇都所在的州,而人數稀少的奎羅族人居住在月炎的南方,一直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真不願意?”使者似乎對身後做了個什麼手勢。

“不願……”

使者不再多說,隻是稍稍向後退了退,隨後往一邊的草叢裏扔了個眼色。一支箭矢尖嘯著劃過空氣,以電閃之勢射向族長,族長大驚失色,卻又不知所措。他伸出右臂,擋住臉龐,咬緊牙關,打算就此硬挨這一箭。

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族長微微收回手,就在這時,一具屍體從一旁的屋頂上被拋出,接著,是第二具、第三具,血花肆意飛濺在空中,又淋漓灑落在地。三具屍體以淩亂的姿勢交錯在一起,他們猶然睜著眼,臉上卻沒有絲毫恐懼,應是在全然不知的狀態下被一擊斃命的。

“這是怎麼回事……?”奎羅族的人很少見到這般的血腥,不禁都小聲議論起來。

“這……這是焰火軍!怎麼回事……我帶的焰火軍怎會突然被人割了喉嚨?”

使者望向血泊中的士兵,頓時一陣慌亂。他四處張望著,努力平複下忐忑的心情,喉結蠕動了幾下子,他似乎又想衝著什麼地方比劃個手勢。他的手微微抬起,手指已然彎曲,而就在那一瞬,一支箭矢破空而來,恰好貼著他的手臂劃過,接著猛地紮到他的腳下。

箭矢插入土地,劇烈顫抖,使者趕忙收手,低頭看向被擦破的衣袖。

“明麵上是要做買賣,暗地裏卻安排了弓箭手,這恐怕有損朝廷正大光明的形象吧?”

——那是以極其深沉又成熟的聲音說出的話語,明顯是個女子。緊接著,一個漆黑如夜幕的身影從屋頂上飛躍而下。那確實是個女子,負長弓、佩彎刀,身手矯健,一襲黑袍下穿著簡單的粗布衣裳。她穩穩落地,走到族長身旁,單手叉腰。

“巫馬照!”從他們身後的人群中傳出一聲呼喚。

巫馬照偏頭望向奎羅的族人,又將銳利如刀的目光對準了使者。

她有一雙叫人忘不掉的眼眸——當然這並不是說她的眼有多美,而是她的眼白是漆黑色的,唯那瞳仁如鮮血一般猩紅。

黑夜般的眼球蕩漾著淩厲的殺氣,其中那血滴般的瞳孔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在她與使者眼神相撞的一刹那,使者禁不住顫著腿退了一小步。

“姑娘,你是人族吧?嘿嘿……奎羅族的事兒,姑娘還是袖手旁觀比較好……”使者搓著手,寬大的袖子隨之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