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核桃鐵錘（一） 有什麼別有病
放寒假前，常務副校長就在畢業生就業動員大會上說，2004年全國大學畢業生將達到兩百六十萬人，因此2000屆大學畢業生就業將是一個大問題。為了給大四學生更多的時間去找工作，青山大學決定延長大四學生的寒假時間，他們的最後一個學期將在2004年2月16日開學。
就業壓力大，自主創業難，企業不穩定，很多大學畢業生都想做公務員。而大學畢業生想進黨政機關做公務員，隻有通過參加各級國家公務員招錄考試。2003年11月下旬，1801號宿舍四個人都參加了2004年中央國家機關公務員招錄考試筆試，結果全部名落孫山，連參加麵試的資格都沒有。誰叫他們學植物學這種冷僻的專業呢？這個結果對馮致遠、蔣宇倒沒有造成什麼打擊，卻讓李官勝、衛三寶十分沮喪。
馮致遠有個好爸爸，所以他一點都不用擔心就業問題，而且他的父親早就為他準備好就業線路圖。由於他遲早都要回到家族企業擔任接班人，他的父親希望他先做幾年公務員，以便更好地在黨政機關層麵上建立良好的人脈關係，最好能夠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如果他考不上公務員，他的父親也策劃好讓他進入一個事業單位曆練。蔣宇家的經濟條件還可以，他已經參加了青山大學2004年度碩士研究生招生考試，筆試成績已經出來了，他估計自己肯定可以考上。隻有李官勝和衛三寶兩人對就業的要求比較迫切。
衛三寶為了給自己鼓氣，他甚至在自己床鋪上麵的牆壁上貼了一條標語，是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的遺言：“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他每次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和起床後的第一件事，都是祈禱。他頭部低垂，雙手合十地默讀數遍“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祈求可以得到一份滿意的工作。有幾次臨睡前，他忘記做祈禱，躺下後才想起來，他就突然騰地跳起來補做祈禱動作。對他所做的這些，馮致遠不但不尊重，而且還把這種不尊重充分地表現出來，經常對著正在做祈禱的衛三寶做鬼臉甚至哈哈大笑。衛三寶氣憤之極，但馮致遠根本就不理睬，他也隻能怒目而視。
考慮到隻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他們四個在放寒假前相約，一定要在2004年2月9日之前返校，弟兄四個再好好相聚，好好玩玩。
其他三個同學回家過年去了，李官勝沒有回家，留在綠水市打工。
可是，屋漏偏遇連夜雨，船爛又逢頂頭風。李官勝在寒假裏還沒有掙到計劃中的錢，疾病就先找上他。
最近兩三個星期，他有點感冒、發燒、咳嗽，有時還覺得心胸隱隱作痛，全身乏力，總是很容易疲勞。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在工地上幹活太累、睡眼不足和感冒的緣故，過幾天就會好的，所以他仍堅持在建築工地上裝卸磚頭。
一天早上，他像以往一樣裝卸磚頭，由於起身時用力過猛，他吐了一大口鮮血。他滿不在乎地擦淨嘴巴，完全不當一回事。但他吐血的事情當天上午就被工頭皇老板發現了，皇老板覺得事態嚴重，勸李官勝馬上去看病。李官勝卻不以為然，認為皇老板有些大驚小怪。
皇老板生氣了，聲色俱厲地對李官勝說，他承包工地，目的隻為了賺錢，可不想收買人命，說著就從錢包裏拿出20元錢，塞進李官勝的褲袋裏，要李官勝去看醫生。
李官勝連連推辭，說自己隻是一般的小感冒，根本沒有必要看醫生。
皇老板語重心長地對李官勝說：“說實話，你的身體狀況和我沒有直接的關係。你去不去看醫生，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問題，大不了我不雇你在我的工地上幹活就是了。可是，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也實在不容易。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步難。’作為和你一樣的外來人口，我深知出門在外的難處，特別是荷包裏的錢不多的時候，總想省下那一角幾分。我書沒有你讀得多，但年齡肯定比你大一倍以上。看見你這樣不知道愛惜身體，權當是替你的父母勸勸你吧，有病就要及時去醫治。我還想告訴你，不管我們的命有多麼卑賤，我們都要愛惜自己，要給自己多一點愛和關懷。如果我們連自己都不知道愛惜，又怎麼懂得愛惜我們的親人和朋友？如果你不去看醫生，不要說我狠心，以後我這裏即使有活幹，我也不會再找你了。”
李官勝很感動。但是，對於疾病，在他與他的父母和眾多鄉親的意識裏，都是抱著“小病拖一拖，大病挨一挨，實在頂不住就去藥店買點藥吃吃”的觀念，他們沒有去醫院看醫生的習慣。但是，皇老板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又以這種不能拒絕的方式拿了他的錢，李官勝就不好意思不去醫院了。
所以，當天下午，李官勝拿著皇老板給的20元錢，平生第一次走進醫院。按照醫導的指引，他到內科掛了一個1.5元的主治醫生號。
他掛號本來是為了看感冒的，可是那年輕的主治醫生卻東問西問，除了感冒、咳嗽、吐血之外，最近是不是容易感到沒有力氣，是不是還發燒呀，心胸是不是有些疼痛呀，囉囉嗦嗦的，直問到李官勝不耐煩了，他才開了一張Ｘ光胸片檢查單，讓他用盡身上的幾十元錢去拍一個Ｘ光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