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眼見蕭瑉和她年紀相近,秀美的臉上盡是擔憂掛懷的表情,心中感動,盡力壓抑難過,將自己身世簡單講述了一遍。
她姓柳名瓊章,父女相依為命,爹爹是個沒功名的寒儒,一月前她爹生了場大病,抱恨西去,欠下了一大堆的醫藥錢,喪葬費也沒有著落。她孑然一身,沒錢給爹爹下葬也沒地方去投靠,這才經人介紹賣身到傅家,用賣身錢葬爹爹入土為安,沒想到剛去了幾天就遇到這樣的事。
蕭瑉見她答話清楚,進退有據,容貌也十分乖巧,竟有幾分小憐當初的模樣。心中確實升起了憐惜之心,她想起自己也曾經捏造身世,說是教書先生的女兒,想不到真給她碰見一個,卻如此淒涼。
最初她叫瓊章回來,確實想收留她在身邊,隻是心思卻不單純。今日的人證那些被擒的家丁出於種種原因她隻能還給傅家,但是這姑娘帶著那老掌櫃親手書寫的字據在身邊可謂是人證物證又回到了她手裏。她現在不急於發難,但真到用時,也許這就是壓垮楚泰的最後一根稻草。
隻是再見到瓊章,見到她眉眼之中依稀有幾分小憐的神韻,她反倒淡了那份利用的心思,且行且看吧,總要將她留在身邊善待方才心安。她看瓊章衣服破損,命令幾名侍衛將她先護送回宮,而眾人繼續前往青龍寺。
這一小段變故過去,蕭瑉興致不減,眾人繼續在楚安的引領下,向著半山亭行進。
在逶迤的山路上行了一個多時辰,蕭瑉累得香汗淋漓,終於一睹半山亭的真容。
山腰上一塊平整的巨石探身而出,好像一把巨大的匕首插在山腰,半山亭就建在岩石上,宛若淩空。眾人在亭外的山路上買了山民新釀的桃花酒,繡玉喜歡甜食,還要吃桃花酥糖,而楚安命人買了山上所有用桃花做的特產,擺滿整整一桌,讓眾人任意取用。
蕭瑉自己提了一壺桃花酒,坐在半山亭的欄杆之上自斟自飲,半山亭淩空而起,她向外坐在欄杆上,晃蕩著雙腿,山風不斷揚起她朱紅色的衣角,好像一團飄搖的火焰。
向遠望去,是一片數之不盡的連綿青山,鬱鬱蔥蔥,不知道存在了幾千幾萬年。天地之間,人之渺小如滄海一粟,看之忘憂。向下望去,是深不可見底的山穀,山風呼嘯,一失足則一墜千裏,神魂俱滅。
楚安一看蕭瑉那樣的坐姿,立刻覺得頭暈腦脹,他調整好心緒再看時,無鋒已經手提著一壺桃花酒肩並肩坐在了蕭瑉身旁。
他一看兩個人的背影,怒火萬丈,正要也湊過去,繡玉突然在旁邊向他請教著稷山的一些民俗,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
蕭瑉邊看著江山美景,享受滌蕩的山風,感覺人要成了仙,隨時能乘風而去,邊自斟自飲山民自釀的桃花酒,酒液透明略帶點淺粉色,像漫山遍野的桃花一樣可愛,入口之後一陣甘甜,入喉覺得一股暖流衝進身體,三口之後,已是微醺。
無鋒坐到她身旁時,蕭瑉斜睨眼笑著望他,如玉的肌膚沾染一層粉紅,無鋒心神一震,隻能借著飲酒掩飾失態。
蕭瑉輕輕一笑,轉過頭去。
他安靜地坐在蕭瑉身旁,並不多話,隻是那種無微不至的保護讓她深深覺得窩心。
蕭瑉飲完一口桃花酒,突然一陣山風吹過,不知吹落何處的桃花,繽紛的花瓣從亭前飄過,如一場絢爛的花雨,美不勝收。蕭瑉抬起手去接那晶瑩的落花,纖細的玉掌上接住了幾瓣桃花,正要送到眼前查看,身子向前一斜就要栽下山去。
千鈞一發之際,無鋒一下子攔住蕭瑉的身子,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無鋒臉紅心跳,隔了一會兒才猛地推開蕭瑉,她燦然笑道:“無鋒,你用力輕點,小心把我推下去。”
無鋒又慌忙再拉住她,隻是一觸到那光滑細膩的玉掌,又輕輕一頓,轉而拉住她兩隻袖子。
蕭瑉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禁不住輕笑出聲,說道:“如果我要跳下去,你可陪我嗎。”
無鋒看她一雙明眸星光閃爍,絕美的麵容上似笑非笑,心神一動,低頭說道:“公主不要開玩笑,後唐子民和”,他略微頓一頓,繼續說道:“和王爺還在等公主凱旋而歸。”
提到燕前塵,蕭瑉垂眸輕說道:“我自然是開玩笑的,你卻太不會討人歡喜了,難道你說一定陪公主跳下去,誓死保護我到底,我便會真的跳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