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剛才幾乎嚇破心神,竟摔掉了酒壺,當真是給王爺闖禍丟臉,趕快跪倒在地,求王爺責罰。
燕前塵隨眼看去,笑說道:“龍將軍威武神勇,豈是你等能輕易近身的。暫時退下去吧。”
龍將軍昂頭看著燕前塵說道:“隻怕老夫來了,不但不給王爺助興,反倒會給王爺掃興。”
滿堂歡聲笑語盡皆沉默,略帶醉意的群臣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出聲阻攔。
自古就有諍臣不懼生死直言敢諫,這位龍將軍不但是諍臣,還是戰功卓著的武將,後唐尚能勉強維持,留有一席之地,與這位能征善戰善於治軍的龍將軍牢牢守住燕都邊城四野郡密不可分,而且後唐現在尚可治軍的將領悉數是此老門生。若此老黃袍加身,後唐可謂立時土崩瓦解,隻是此老世代忠良,絕不會做出背叛後唐之事。
蕭瑉看著燕前塵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
龍老將軍如此態度確實讓燕前塵有些進退兩難。
她在陪同燕前塵批閱奏折時看過此老的奏章,真是滿紙忠心,力透紙背。龍將軍主張大練兵馬,武力收複諸侯國,他認為隻要將附近的諸侯國逐漸收複,其餘的看清形勢在皇權的感召下,自會重新歸附。
蕭瑉曾經親眼看見楚國護商的軍隊在趙國都城外麵呐喊國威,響徹行雲,趙國士兵不敢答言。也曾經親眼看見巨盜狼拓幾十個黑衣手下就讓驍勇善戰的楚國騎兵死傷一片,而巨盜狼拓說是巨盜,但從他出現在蕭宮要尋找自己一事看來,狼拓的來曆絕沒有那麼簡單。
蕭瑉前段時間顛沛流離,倒是因此看到天下諸侯強國實力已經不同一般。
龍將軍主戰之勢,若節節勝利,可能逼得幾個諸侯強國聯手,那麼後唐也很難抵擋。若是龍將軍戰敗,也有可能遭到趁火打劫,總之稍有差池,立刻就斷送了本來尚能維持的後唐朝廷。
燕前塵微微蹙眉,他心中計劃雄圖大略需要時間籌謀,對此老不能言明也無法言明,但是此老咄咄逼人,每日倡議養兵主戰,且諫他碌碌無為,奢侈糜爛,若是一再忍他,隻怕諸侯探子起疑。疑心朝廷要按他計策養兵宣戰,將要重用於他,會使人暗害他。
若不忍他,論罪責罰,這樣的忠臣能將,滅了他一腔熱血,隻怕今後再也沒有可用之臣,就是這朝堂上滿朝文武也抵不過一個龍老將軍。
他微笑著說道:“今日乃歡迎本王的私宴,龍將軍要談公事,何不到朝堂之上再說。”
龍將軍險些拍案而起,說道:“原來這是逍遙王的私宴嗎,天子年紀尚幼,逍遙王總攝皇權,後唐安危係於你一人之身,後唐興亡係於你一人之身,這天下間還有你逍遙王的私宴嗎,還有你逍遙王能拒諫的時間嗎。”
龍老將軍赤膽忠心,想要為國盡忠拚死沙場卻屢屢被拒,所上奏折被輕描淡寫地批回,而這個封號為逍遙王的攝政皇叔果真逍遙,三五、不時消失不見,一個人天南海北地遊曆遊玩,剛剛回府不久,就大擺宴席豪宴群臣,難道真等著各路諸侯打到宮門外,逍遙王才知道要振作自強嗎。
龍老將軍何嚐不知道現時言戰,勝負各半,但是現在猶有能力一戰,天下大勢已經逐漸明朗,若再拖延下去,坐等後唐積弱更甚,諸侯強國實力再強,則擋無可擋,隻能束手就縛。
龍老將軍乃赳赳武夫,寧可壯烈戰死,卻絕不願苟且偷生,忍辱而活。
他積蓄已久的不滿,一但得到發泄渠道不再壓抑,他越說越氣,已經要拍案而起。
滿堂寂靜。
群臣噤口。
豪宴上的眾人,心思不一,表情不一,但全部選擇了沉默。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逍遙王的臉上,等著看他如何回應。
朝堂裏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說:“老將軍說的對,後唐安危係於王爺一身,後唐興亡係於王爺一身。所以這裏是以王爺為尊,王爺設宴,老將軍您姍姍來遲,不管是公是私,有錯在先,即使要討論朝政在這宴席之上,也要先罰完酒再說方不失禮。雖然設宴無謂大罰,但是無論怎樣自罰三杯總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