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離殤 5 義結金蘭 上(2 / 2)

沁涼的水流流進她幹涸枯萎的身體,仿佛久旱的大地終於遭逢到春雨,又仿佛一個將要流盡血液的人,被灌注了新鮮的血液,開始重新煥發生機。

蕭瑉知道這個女孩子不管說了什麼,都是善意的,而且是聰明有效的善意。

有時一句切中要害的話比千百句不著邊際的安慰話還要管用。

這個女孩子很聰明,蕭瑉的確不能死,再沒有任何話比這句話更能激勵人了,不隻對蕭瑉管用,對這世界上大多數孝順的人都應該管用。

蕭瑉想著要道謝,一張嘴卻是不受控製的一句:“還有吃的嗎。”

幸虧她的臉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否則就會被人看到大紅臉。

精神與肉體相輔相成,蕭瑉有了求生欲望,身體馬上就發出求生信號,渴了餓了累了……,種種需求表明人活著是如此的真實。

女孩子不但聰明還很厚道,假裝沒有注意到蕭瑉髒髒臉上的紅雲,也沒有注意到蕭瑉肚子裏餓得咕咕叫的聲音。

她掏出懷裏的布帕,裏麵包著肉幹和饅頭,她用手撕下半個饅頭遞給蕭瑉,同時小聲地解釋:“並不是我小氣,你餓了那麼長時間,吃的太多人會難受,而且肉幹不太好消化。”

蕭瑉點點頭,坐在地上,一口饅頭就一口水吃起來。

她自幼接受禮儀訓練,用餐禮儀是極為重要的一項,所以即使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用餐的速度雖快,卻還是斯文有禮,好像吃的是珍饈美味。

女孩子在一旁看到蕭瑉吃飯的姿勢,嘖嘖稱奇,卻並不點破。

蕭瑉吃完東西,又從水袋裏倒出點水輕輕洗幹淨臉手,沒有手帕,就著身上的衣服揩了一揩,然後才不疾不徐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看著她如此做派,終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蕭瑉立刻意識到自己當公主時,雖然待人隨和,但是話語中的命令語氣總是去不掉的。雖然現在毀家滅國,一不提防,居然又帶出了命令的口氣。

她警覺起來,赧然一笑,嚐試用更柔和懇切的聲音說道:“大姐姐,你叫什麼名字,以後有機會我要好好報答你。”

女孩子笑笑,她容貌也是格外美麗,一雙眼睛笑意儼然如天邊新月清新雅致,眉眼之間卻是女子少見的英朗之氣,微笑起來,嘴角邊兩個小小的漩渦,看起來盛滿了甜蜜快樂。

蕭瑉的心情也跟著慢慢開朗一些。

女孩子笑著說:“我叫天心白,天心白月水中蓮的天心白,你呢?”

蕭瑉乍聞一下覺得很好聽的名字,就聽見天心白將問題丟了回來,當下略一思索說道:“我叫肖玉,是公主殿下的婢女。”

既然從今以後,世人眼中的蕭國公主蕭瑉就是馮小憐,那麼她蕭瑉就更名為肖玉。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她再不是蕭瑉了,也沒有必要向別人提及自己的真實身份。

另外蕭瑉雖然無比渴望接近別人,希望自己不再孤單,但是現在心中對陌生人的警惕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高,她感激天心白救她,心中對她卻還沒有完全信任。

天心白笑著點點頭,不疑有她,繼續說道:“玉兒,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蕭瑉微微一愣,隨即想到,這是自己給自己按的假名字,自己竟然還不習慣,這可不行,以後說不定遇到多少風浪,必須心中也認為自己已改名才行。否則身後有人一叫蕭瑉,自己匆忙回頭或不小心答應了,怎麼辦?

她既已想好,不再細想,強迫自己接受肖玉的名字。

然後她看著天心白說道:“蕭宮中人對我極為寬厚,尤其是大王和王妃。我不管做什麼,都要先掩埋了他們再說。”

天心白看到她十分誠懇,也跟著點點頭,說道:“我幫你。”

天心白簡直像老天派給蕭瑉的福星,埋人的深坑若是蕭瑉自己來挖,恐怕月餘也不能完成。而天心白來了之後,這項工程的進展則快了很多。

兩個人邊工作邊交談,蕭瑉這才知道天心白原來是這附近山林的獵戶女兒,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兄長長大,可是不久前,她的兄長也在去莊國街市上賣獵物被強征去當兵了。而天心白來到蕭國賣獵物,才發現蕭國人跡罕見,蕭宮焚燒殆盡,這才進來查看。

蕭瑉也曾跟著爹爹在這附近山林打獵,有些地段頗為熟悉,於是和天心白談起山林趣處。說的少,問的多,悄悄地試探天心白到底是否真正的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