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恨歌(1 / 2)

“倦兮倦兮釵為證

天子昔年親贈

別記風情

聊報他

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

三千弱水東

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

去路重重

來路失

回首一場空”

在這麼一個盛大的歌劇院裏麵,隻有一人在舞台上表演。整個劇院空蕩蕩的,無人觀賞。那似女又似男的中性聲音回蕩在無人的劇院中。淒淒涼涼。暗色的燈光照耀歸去,一個身著大紅袍子的人影在台上表演。容貌隱在燈光與袍子之間,身形被那大紅袍子覆蓋。雌雄莫辨。

“浮華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雖堪戀,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他的聲音在男聲與女聲之間切換,配上他的姿態有一種異樣的美感——一種癲狂的美感!一人分飾兩角並非無人能做到,隻是從來沒有人可以如他這樣傳神,如他這般動情。與其說他是在一人分飾兩角,不如說他的精神世界變成了兩人。兩人在他的精神世界裏麵對白,通過他的身體傳遞出來。如此精妙絕倫的表演可惜卻無人有次眼福。

在盡情的表演結束之中,他大袖飄搖。一身紅袍如同變體染血。在他跳動之間又如同紅色的火焰在搖擺升騰。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如此震撼人心的表演。

一曲結束,紅袍人靜靜站立。沒有了燈光的交錯,沒有了紅袍的翩然,他的容貌得以露出。沒有女子的陰柔氣,沒有書生的書卷氣,沒有戲子的風塵氣。這些在見到他麵目之前所產生的的印象與猜測全都沒有。他反而有著一張普通到不再普通的麵貌。眉目之間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柳葉眉、臥蠶眉、丹鳳眼等等一係列與他的長相都無關係。如果硬是要說的話他的眉目也隻是屬於那種耐看係列。稍微有點出彩的就是他的一雙眼睛。

也許是因為演戲劇的緣故,他的眼睛很靈動,也很有神。仔細看著他的眼睛,整個人的注意力會被吸引過去。但是也僅僅隻是吸引。如果在沒有觀看他的戲劇前,任何人對他的印象都不會太深。

在他表演結束之後,他緩緩地脫下那身大紅袍子,露出了之前掩在袍子裏身形。不是太高,身形帶有些許的纖細。一雙腿極為修長很適合做表演。

他帶著袍子走到更衣室,將這身大紅色袍子放在衣架上。隨後緩緩地走出劇院。離開之時他在劇院門口轉身,抬頭看著這間已經來過無數次的劇院。他心神之間有所傷感。他很喜歡這裏,每次有空閑的時候他都會來,或者看別人表演或者在空無一人的時候自己登台。劇院的老板不知是何原因沒有拒絕他在無人的時候登台。而他在兩年前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台上表演阪東玉三郎的《楊貴妃》的時候就深深的迷上了它。在這首歌舞伎裏麵的唱詞讓他心靈受到了衝擊。

他叫楊隱,二十二歲。在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有過親情,有過友情,卻從來沒有過愛情。他對愛情有過憧憬,有過渴望,卻最後變成了淡漠。他原本生活在一個小富的家庭裏,但是在他十歲的時候,一場意外帶走了他的家庭。家裏橫生大火,父親被煤氣炸傷沒能救回,母親為了救他出來吸入了太多太多的煙塵而早逝。而他沒有人養育,沒有進入孤兒院,反而是被來爭奪家產的舅舅設計賣給了人販子。想到當年的舅舅所作所為,楊隱心中一片冰寒。他被輾轉運出國外,整整十年才回到故土。而他的舅舅卻在幾年前就已經病逝。

孤苦飄零十餘年,親人盡去,遠離故土十餘年,物是人非。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記得當年的那個叫楊隱的孩子?他喜歡戲劇,因為他能從戲劇裏麵看到人生百態,感受到親情與那從未有過的愛情。

兩年前他第一次觀看日本作歌舞伎家阪東玉三郎的《楊貴妃》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這首歌舞伎。他以前也聽說過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也曾仔細閱讀過大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裏麵的貴妃與玄宗的愛情故事深深的吸引著他。一個是權傾天下的大唐天子,一個是容顏傾國的楊家女子。不是才子佳人的俗套劇情。反而是君王與妃子的愛情悲劇。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夠超脫生死的情感嗎?也許真的隻有七月七日長生殿下,夜半無人私語時分才能夠真切的知曉這一切吧。可是在沒有經曆過情與愛的楊隱心裏他隻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這種東西。不一定要有好結果,不一定要完美無缺。隻是當你想起的時候你就會為他沉默,為他悲歡為他喜怒。所以他很羨慕,以至於心神往之。在他自己表演《楊貴妃》的時候,能夠完美的進入情感。即使是再出色的演員也很少有能夠將自己變成劇中人。在出色的演出沒有感情與任務的帶入終究會失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