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沈維(三)(2 / 2)

原來他的父親是這樣一個人。

這場相聚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忽然有些不舍起來,他希望能偶爾跟他們見一麵,聊一聊過往,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哪怕麵對麵喝杯茶,跟他們在一起是很好的體驗,比聒噪的葉姨,熱情的姑母,不著調的姑丈,都要好很多。

他們在淮南逗留了十幾天,每天都被歡聲笑語充斥,不過他注意到生父的精力十分不濟,經常要休息好久,他休息的時候,大家就會變的緘默,好像歡快被設定了時限,有他在的時候就會自發的開啟,他不在的時候,歡樂都變的疲憊。

相聚再久,皆會有離別的時候,這是沈維很早就知道的一個定律,那之後他很快就回了呂宋,過著數年如一日的日子,他其實忙的很,基本沒有時間回憶那些人事。他幫著父親打理生意,替顧小魚張羅盛元分號,一切都順理成章。

顧小魚再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多以後,就在他打算著要不要再去大陳一趟的時候,她來了呂宋,不似以往的高興模樣,見了他就撲在他身上哭。

她說父親去了,她沒能見最後一麵,她說在母親麵前的時候不能哭,因為母親努力的表現著不悲傷的樣子,她更不能傷心,她說她就想見他一麵,因為她覺的他們擁有同樣的情感。

是這樣嗎,沈維想,他一早就替他可惜過了,說難過嗎,大概是有的,但是他哭不出來,父親說他從小就不怎麼會哭,可能天生就是個心硬的家夥。

顧小魚跟他說著父親的過往,說他們之間的點滴,這跟姑丈那裏聽來的又很不一樣,沈維腦海裏的那個輪廓,又豐富清晰許多,越清晰越感到可惜,是的,他對那個男人,總是懷著深深的可惜之情。

他不會安慰人,隻是跟顧十二陪著她,聽她訴說聽她悲傷,感受她的一切,那之後,他沒有跟她一起回大陳,雖然父親說他應該跟著回去看看,可他害怕麵對大家新鮮的傷口,在悲傷還很強烈的時候,他不知道該怎樣自處,他會很尷尬。

所以他第二次去大陳,是在又一年後,這次他沒有在廣東停留,而是自作主張的去淮南,想趕在他忌日的時候瞧一眼,但在路上,他卻很丟人的迷了路。

他把大陳想的太簡單,上次來因為人多,他沒有很刻意的留意路線,至於葉雨那個路癡,便更指望不上,這裏不是呂宋,他怎樣都很熟悉,這裏陌生的叫人毫無防備。

原來沒了他們,大陳對於他而言就是如此的陌生隔閡,可是他並不想依附他們而生活,所以導致他根本不能融入這個地方,這裏於他而言,便隻有那個小院子,以及小院子裏有限的幾個人而已。

這幾年間,父親獨自回來過幾次,還都是趕在盛夏時節,對他而言,這裏是故土,充滿了他的懷念跟期望,還有那個一直不能忘卻的女人。

父親的小心翼翼跟生澀,充分的體現在他對母親的態度上,他總是在母親離開一個地方後,才刻意的去一次,比如杭州,那裏是他跟母親的祖籍,母親每年回去祭祖之前或者之後,他才會出現在那裏,再比如母親定居淮南,父親便有意無意的把生意往那邊牽引,尋各種借口過去,隻為能離她近一點,如此甘願充當一個守護觀望的角色。

在他看來,那就是做賊心虛的姿態,好像跟母親見一麵,就會觸犯天條一般,明明想她,明明想守在她身邊,卻總是行不由衷。

沈維實在替他著急,雖說他並不認為倆人非要最終走到一起,也知道細水長流水到渠成,但就是恨鐵不成鋼,站在男人的角度,主動出擊才是製勝之本,吃過一次虧還不能長記性,父親這輩子大概是娶不上媳婦了。

但不管如何,子不嫌父,他遲鈍歸遲鈍,卻是個難得的好人,在母親經曆過那樣一個優秀的男人之後,很能夠充當一個撫平傷口又能把日子過的細水長流的角色,就像對待他一樣溫柔虔誠,他覺的母親的後半生,很需要有這麼一個人。

也許有一天,這樣的美好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實現,他作為他們倆人之間最大的牽絆,也是最好的橋梁,少不得要添幾塊磚瓦,畢竟他希望他們每個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