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姑娘縮回手臂,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徐鳳年笑了笑,柔聲道:“行啊,趕巧兒我也餓了,咱們進城找醬牛肉吃去,敢不好吃,咱們就不給錢!”
渾身濕漉漉的曹嵬狼狽萬分地從河水中躍上岸,跳腳怒目道:“不是說好了不在肥壽城停留嗎,老子要去青樓楚館多如牛毛的黃楠郡!姓徐的,你敢見色忘義,信不信老子拿刀砍死你!”
徐鳳年一抬腿作勢要踹得曹矮子再度墜河,來個二進宮,很會給自己找台階下的曹嵬一邊破口大罵一邊跑向馬車。馬車不大,又堆滿了地理圖誌,多了個小姑娘,愈發狹窄,好在曹嵬很識趣,坐在徐偃兵身邊,忙著擰袖子擠水。這一路行來,徐鳳年一直跟楊光鬥在車廂內推演戰事走向,其中涼州跟姑塞州對峙的西線有兩處,幽州倒馬關外的葫蘆口也算一處。出了車廂,徐鳳年這一個月在陵州走走停停,不是所有達官顯貴都會“臨幸”召見,按照徐北枳對官員十九層境界的劃分,梧桐院精心撰寫出一份暫時仍算粗略的北涼官評,隻重事功,輕學問清譽,薄家世背景,徐鳳年隻在暗中麵見榮登此評的官員,此行所見七八人,希望跟失望大致參半,大小不一的官場,就像是個每家每戶都有的篩子,掌握在誰手中,這個人的口味就注定了具體的篩選方式,趙家天子是在張巨鹿跟趙右齡的打理下篩選天下,在徐鳳年手上就是篩選北涼,比起離陽朝廷,少了幾分氣定神閑,多了幾分功利性,在徐北枳手上就再退而其次,隻能篩選陵州,以此類推,層層篩選,最終能夠冒尖並且穩坐釣魚台的,都不會是傻子。徐鳳年一旦逛完了陵州,接下去要去幽州,如果說涼州是北涼道的嫡長子,富饒陵州是後娘養的極有出息的庶子,那麼比涼州兵權要小同時又比陵州窮苦兩頭不靠的幽州,就給兄弟二州凸顯得不上不下地位尷尬了,但幽州才是徐鳳年此次密行的真正重點,事實上的確是幽州對他這個北涼王的怨氣最大,尤其是在徐鳳年接受上柱國頭銜,沒有像上次拒收徐驍諡號那樣再次拒退聖旨,幽州很是有些使勁蹦跳的軍伍官員,跟陵州遭受牢獄之災的將種門庭隱約有了遙相呼應之勢,徐鳳年當初在陵州當將軍,破天荒沒有大開殺戒,跟誰都挺好說話,許多人都覺得婦人心腸,這次去燕文鸞一手把持的幽州,徐鳳年覺得是時候割下一些腦袋了。想跟他玩,可以,得拿出性命來玩。
少女殺手突然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趙鑄的人?”
徐鳳年愣了一下,“當然,跟他很熟,這家夥是燕敕王的世子,喜歡拿別人的頭顱築京觀,前不久還在春神湖上見過一麵。”
雙手豎起向日葵杆子的小姑娘隨口說道:“還有個姓納蘭的人,我都見過了。”
楊光鬥雙手壓抑不住地顫抖起來,死死望向徐鳳年。
徐鳳年嗯了一聲,沒有下文。
她見過了,自然意味著便是黃三甲跟趙鑄以及納蘭右慈隱秘見麵了。
先前徐鳳年還跟楊光鬥曹嵬戲言曹長卿會北臨太安城,那納蘭右慈偷偷藏身於世子殿下趙鑄那幾千輕騎,跑去跟黃龍士秘密會晤,何嚐不是一種更為悄無聲息卻更加驚世駭俗的北上?
少女語不驚人死不休,漫不經心地懶散說道:“老黃喝醉酒後說了,當今趙家天子還不錯,就是兒子不行,好大喜功,還有……嗬嗬,我給忘了……”
楊光鬥嘴角抽搐了一下。
徐鳳年心中翻江倒海,袁青山為何要用一顆世間最昂貴的包子跟他索要那顆銅錢?因為這位陸地神仙逍遙離陽之時,那名閉關弟子正是趙鑄!
如今趙鑄不但有父親燕敕王趙炳的數十萬雄兵作為家底,有納蘭右慈傾力輔弼,更有了跟北涼的“一錢之約”,再加上黃龍士十有八九已經在這家夥身上下了天大賭注!
徐鳳年笑道:“納蘭右慈苦心經營燕敕道,已經讓趙鑄有了地利人和,一直在苦等天時,如今好了,總算是是天命所歸了。”
徐鳳年隨即自問自答:“可是元本溪會束手待斃?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