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潤德抬起頭,腦子急轉,一邊在肚子裏猜測這人身份,一邊給自己打圓場找台階說道:“有的有的,這都是跟咱們世子殿下有樣學樣,殿下說過同樣是當紈絝子弟,敢把矛頭對向外地的爺們,才能說是在紈絝這個競爭激烈的行當,當出了宗師境界。這回是顧潤德莽撞,打腫臉充胖子,想著給那位雍容夫人護駕一程,萬萬不是想做那搶人的惡劣勾當,隻求著能讓馬車裏的夫人安然離開。”
顧潤德一直在察言觀色,當他看到那人笑著點頭,心中懸著的巨石終於放下,聽到那同齡人嗓音醇厚微笑道:“今天就算了,回城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吱一聲,城中策馬,隻準等同於常人奔跑,五騎以上當街擾亂百姓,不說什麼撞人,隻要一經發現,就按照新頒下的規矩懲治,若有衙門膽敢包庇,一律剝掉官身,流放邊境衛所,以前可以銀子通神,以後不管用了。對了,顧潤德,記得跟你爹顧雲石說一聲,我以前小時候經常偷他的酒囊,這位洗武將軍若是還記仇,去涼州跟我討要便是。至於你顧潤德,如果有心不當禍害鄉裏的小紈絝,就投軍好了,我給你跟身邊這位珍珠校尉求個情,算是幫你開個後門。”
顧公子啪一聲,重重磕頭在驛路地麵上,“參見世子殿下!顧潤德謝殿下洪恩!”
顧潤德可是知道他這個爹,這輩子最大的榮光,那就是給北涼王當近侍都尉那會兒,跟年幼的世子殿下有過這段香火情,這些年東風郡誰不知道洗武將軍成天把這樁小事掛嘴上,有意無意把這個當一麵天大免死金牌?否則以顧雲石因傷早早退出北涼軍的淺薄底蘊,哪裏能讓郡守大人刮目相看,次次私人酒宴不但一次不落下主動遞貼邀請,還樂意把他老爹一個早已過氣的雜號將軍奉為座上賓?顧潤德始終跪地不起,直到那位不像什麼陵州將軍更不像世子殿下的年輕人騎上一匹馬,率領那支騎軍快速消失在視野,這才滿懷後怕地緩緩起身,顧潤德擦了擦額頭冷汗,因禍得福了,猶豫了一下,跟城內頭等幫派的哥們說了要拿出八百兩銀子厚葬三人,那家夥其實早就嚇得魂飛魄散,惹上了那個漸漸在北涼道上立起滔天威勢的世子殿下,別說什麼撫恤銀子,不被滿門抄斬就萬幸,這會兒哪裏還敢伸手要那狗屁銀子,八百兩是一筆巨額錢財不假,可那也得有命花不是?一向吝嗇的顧潤德越是堅持要給銀子,這位混江湖的兄弟就越是膽戰心驚,誤以為顧公子這是要耍棄卒保車的官場手腕,顧潤德難得大方一次,見那哥們一副死了爹娘的晦氣表情,也就作罷,拍了拍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劉哥,兄弟我這回得了殿下的青眼,以後就是披甲佩刀的北涼武人了,雖說多半不在東風郡廝混,不過你們黑水幫那些來錢的髒活,兄弟總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別誤了我的前程啊。”
劉庭欣腹誹這將種子弟的翻臉無情,幹笑著說道:“兄弟知曉輕重,哪能耽擱顧老弟的錦繡前程,這就去跟幫主說清楚,別的不說,先將販賣人口的活計停了。”
顧潤德湊近了笑道:“從北涼外倒賣人口回來咱們陵州,還是大有可為的嘛,以後若是有機會,老弟我還會幫你們黑水幫在殿下那邊美言幾句。以往我爹頂多不管不問,心底是厭惡你們這幫江湖人的,以後嘛,肯定能照應你們黑水幫一二,你也曉得,我爹在郡守大人那邊也是能說上話的。”
劉庭欣馬上開竅,欣喜若狂,抱拳沉聲道:“這條財路,老哥拚死也要跟幫主求來一份四六開!”
顧潤德眯起眼,低聲笑問道:“誰四誰六?”
劉庭欣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個大嘴巴,惱恨自己沒有說是五五開,竭力掩飾自己的肉疼表情,低頭哈腰笑道:“自然是顧老弟六,黑水幫四。”
顧潤德哈哈大笑,返身騎上馬,望向還要收拾殘局的劉庭欣,指了指自己,然後伸出四根手指頭,手勢示意自己隻要四六的那個四。然後掉轉馬頭,再不敢快馬揚鞭,隻是緩緩回城。
鬆了口氣的劉庭欣悄悄罵了句娘,感慨道:“咋這當官的,一個比一個會做買賣?躺著占了便宜還能讓人念他們的好,都是打在娘胎起就開始琢磨這生意經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