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負真平淡說道:“爹,茶涼了,我幫你換一杯。”
李功德遞過去茶杯,輕輕歎息一聲,強扭的瓜不甜,那麼自己扭的瓜呢?李功德收回思緒,喃喃自語道:“算了,事已至此,不當這個陵州刺史也好,趕緊讓出去,還能被徐家記上一份人情。是時候還陵州一個安安穩穩的官場了。”
老管事何暢一臉憤懣站在門外,敲了敲房門,等到李功德轉過頭,說道:“老爺,有個門狀子上自稱是老爺晚生的家夥死活要見上老爺一麵,一出手就給了小的二十兩黃金,把小的嚇了一跳,若是往常,這金子也就給老爺賺了,可今天哪裏輪得到他來煩老爺啊,一個沒有功名沒有家世就隻剩下有些錢的讀書人,也配在咱們李府顯擺,真是不知好歹,今兒可是連六品官都說不上兩句話的。”
李功德揮了揮手,何暢也就轉身離去,然後呦了一聲,驚醒道:“對了,老爺,那三十來歲的後生說他叫做許渾,是咱們陵州丹陽郡的,還信誓旦旦沒臉沒臊說隻要說了這個,老爺就一定會見他。”
李功德正在心不在焉低頭喝茶,手指一顫,就在老管事何暢準備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驅趕出府,不曾想經略使大人抬起頭,心平氣和說道:“領到這裏來。”
老管事哦了一聲,不敢多言,拔腿轉身,又聽到李功德輕聲問道:“陵州將軍府還空著?”
何暢點頭道:“空著,那位陵州將軍還沒回呢。”
李功德點了點頭,等忠心耿耿的老管事離開後,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對李負真打趣笑道:“爹還要招呼客人,你不是總嫌棄爹狗眼看人低瞧不起那寒士出身的郭扶風嘛,帶他去見一見你娘。女大不中留,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忍痛把你這盆水潑出家去了。”
擱在往常,李負真肯定要欣喜流露於麵,此時憑借直覺,小聲問道:“爹,這個叫許渾的丹陽郡客人?”
李功德淡然笑道:“一位故人的子弟,不得不見。”
李負真將信將疑,憂心忡忡離開屋子。老管事快步將那怎麼看都不像貴人的許渾帶來,已經坐回椅子的經略使大人眯起眼仔細瞧了瞧,猶豫了一下,雙指拎住杯蓋,搖了搖已經微涼的茶水。
老管事識趣地走開,相貌平常的許渾輕輕踩入屋子,自作主張地關上門,微笑道:“許渾謝過世叔。”
李功德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低頭喝茶。內心早已激蕩不安,這個許渾對整個陵州來說十分陌生,恐怕沒有幾個人認得出,就算見過一麵的,也不會有人記得住,可李功德跟一般人不一樣,當初北涼設立金縷織造局,位於丹陽郡,按照朝廷的初衷,金縷織造李息烽本該向京城禦書房,事無巨細,按時密折北涼境內的軍情吏治錢糧參劾以及士子薦舉和風俗民情等一切動態,可李息烽大概是寄人籬下,又知道徐驍不好惹,一直無所事事,硬生生把一個權柄陰沉的織造局變成了一座門可羅雀的清水衙門,不過是逢年過節,象征性拜見過李功德嚴傑溪這些地方大佬,李息烽經常遊曆北涼山川,也從不故意藏著掖著,有一次就跟當時還是豐州刺督的李功德偶然相逢,當時李息烽就無緣無故讓一位馬夫露麵,還有意無意點名,介紹說是他遠房親戚家的後生,叫許渾。李功德沉默許久,終於抬起頭,與許渾對視一眼,此人把一樣東西遞給經略使大人,“是首輔張巨鹿的親筆,門下省桓溫也有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