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月一時茫然。
送別的場麵便是如此,你說幾句我說幾句,聊著聊著便幾乎忘了時辰,蕭如月這邊已把事情逐一交待清楚,還特意吩咐前來送行的方太醫道:“你與秋詞辛苦一趟,陪王夫人和王大公子把王婕妤送到桃花庵再回。”
“是,娘娘。”
方太醫答得擲地有聲,說著又嘀咕道,“娘娘,往後是不是就不能再叫王婕妤了?”
“可不是,瞧本宮這記性,去了桃花庵便要改口叫修士了。”蕭如月說著,一直在觀察著方太醫的神色。
這方太醫是個正人君子,此時眼睛裏也閃爍著掩蓋不住的喜悅,皇後娘娘心滿意足地想道:這回總算不是亂點鴛鴦譜了。
蕭如月又和秋詞說了幾句,這才衝宇文赫那邊招呼道:“君上,時候差不多了。”
“好。”宇文赫也回應了她,便迅速結束了和杜子衡、崔敬軒還有文山居士以及蕭景煜他們的話題,轉身來找她。
來送行的人確實多。
眾人一番寒暄告別之後,宇文赫他們的車馬終於出了京城。
蕭如月眼下的情況騎不得馬,宇文赫便把馬車鋪的軟軟地,讓她路上還能躺著休息。這馬車大抵是整個隊伍之中最突出的一樣東西了。
這會兒不急著趕路,宇文赫便在車裏陪著蕭如月聊天。聊著聊著,他便說道:
“你那日出宮,還特意去找了嶽相托付了他什麼東西吧。”
“你……都知道了?”蕭如月正喝水,險些給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宇文赫眉頭輕挑,“蕭姐姐以為呢?”
蕭如月眨巴眨巴眼,“是……嶽相與你說的?”
“嶽相忠心且耿直,答應了皇後娘娘你的事情便絕不會反悔,他怎麼可能與朕說?”
“那方才你們說了那麼久都是在說什麼?難不成在商量給嶽相的孫子安排什麼功名麼?”
宇文赫忍俊不禁,在她臉頰上捏了捏,“行了,你不說朕也不問,八成也是為了下個月東陵陛下你那位皇兄的生辰賀禮之事吧。”
他說的雲淡風輕,蕭如月卻險些吐血。
他分明什麼都知道。
宇文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嗯,自打你作為和親公主到大夏開始便一直在準備那幅‘山河社稷圖’,朕再遲鈍也不至於一無所知。不過,等閑暇時咱們再來探討探討,那圖上究竟都有什麼東西。”
蕭如月沒吭聲了,默默把小巧的杯子放回小方桌上去。
隨後便閉目養神了。
不過,即使她不說宇文赫心裏也清楚。
作為生辰賀禮獻給東陵皇帝陛下的山河社稷圖,繡的自然是東陵的山河社稷。
東陵的山山水水都在那圖裏了。東陵版圖遼闊,山河萬裏。蕭姐姐辛辛苦苦折騰幾個月繡出這圖,不過是想告誡東陵那位野心勃勃的馮太後,和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魏家人,讓他們知道收斂。
她是想讓他們知道:這圖她能繡出一副便能繡出第二幅。
山河社稷圖,若是這山河歸了別的姓,這圖也要跟著改姓了。
蕭姐姐想的長遠,打從一開始便想好了今日。
真不愧對她如今的身份。
車子一晃,蕭如月便整個人歪倒在他身上。宇文赫登時哭笑不得。
山河社稷圖雖好,但要繡出東陵的山山水水,豈是輕易能完成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擁緊懷中已然熟睡的蕭如月。
蕭如月一開始是假寐的,她是怕宇文赫追問。
但到了後麵,車子晃晃悠悠的加上車裏邊兒墊子軟乎乎地飛非常舒服,她便不自覺睡過去了。
她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到她和宇文赫騎馬在草原上任意馳騁,藍天白雲綠草成茵。
夢境一轉,他們又到了一片遼闊的湖邊,夕陽西下,湖麵上波光粼粼,他們就站在湖邊小屋前,欣賞滿湖落霞。
總之這個夢很長很久很美好,她從青年看到了垂暮之年,那時候已有兒孫滿堂,重孫子都能叫著太爺爺太奶奶了。
夢的最後最後,她是和宇文赫雙雙攜手躺在偌大的床上,就這麼一齊離開。
今生今世,相依相伴。
熱淚從眼角滑落。
誰知道馬車一顛簸,她便從美夢中醒了過來。
嗯,這裏是預告預告:
離京前去修築河堤,說是體察民情,實則是為了日後禪位做準備。
讓位,總好過是龍馭賓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