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舊坐上轎子,事情俱已辦妥,便盤算著如何遊玩一番。轎子出大君府邸上了官道之後,我命轎夫停轎,打發了零錢予轎夫,命他們先行離去。走在路上,我伸開雙臂,十二年來,第一次有如此自在的時刻,在宮庭裏就是呼吸聲,俱是斂聲屏息的。
我興奮的轉了圈,不料卻引來路人紛紛駐足,是了,我摸了摸厚重的盤發,和碧綠的唐衣,我這身尚宮的妝扮,是如此的打眼。
朝街市望去,尋了間裁衣坊,買了身綢衣,換下唐衣,重新梳了發辮,往漢江邊一照,碧水蕩漾間映出我明淨的麵龐,像天空一樣澄藍的綢衣,並未穿紅裙,挑的是一件像白雲一樣飄逸柔軟的筒群,如此妝扮,清爽飄逸,我會心一笑,小心包好唐衣,挽於手中,逛起漢陽的街市。
街邊有很多販香包、簪子等女子飾物的貨郎,一位老伯說道:“姑娘生得這樣好看,挑根發帶吧!”我笑吟吟的走上前,石榴紅染就的發帶在風中輕揚,發帶的一角繡著各色花樣,有桃花、梅花、蓮花,我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終於翻到一根繡著蘭花的發帶,其實我素來喜歡梅花,不知是今日在永安大君府看到蘭花之故,竟然選了這根蘭花的,又替小姐妹高內人挑了根繡著蓮花的發帶,她素來喜歡蓮花的。
我匆匆將發帶綁於頭上,正要離去,身後傳來清柔的聲音:“姑娘,你的發帶鬆了。”我轉回身看到一位穿著黑色綢衣的女子,刹那間,我隻覺眼前一亮,感到有一種別樣的風姿秀美,那女子生就兩彎細細的遠山眉,一雙美眸流光轉盼,是如此眉目盈盈,美得攝人心神。
她輕啟粉淡的櫻唇,雖無笑意,卻透著和善,我摸了摸頭上的發帶,正要答謝,女子身後走出個俊郎的男子,他的身量十分高,低下頭,目光眷戀深深的望著女子,輕撫著那女子的柳肩:“弦月,快走吧,車還在等著呢。”
那女子原來名喚弦月,弦月是新月初上之意,隻見她牽動了嘴角,算是微笑,慢慢轉回身,倚著那男子的懷抱款款而去,真是一對璧人,女子清秀而男子俊郎,大概戲文裏的才子佳人就是指這樣的人。我心中泛起一陣漣漪,好生羨慕。
在寂寂的深宮裏,除了主上與東宮,再不曾有男子,其餘的便是宮女子、內侍,絕不會有如此美好的輕年男女。主上與後宮的恩愛,如何能與這樣一對情深義長的戀人相媲,我那顆荒蕪的心,分明聽到,一股破土而出的聲音,原來我亦如此向往,在期許那樣美好的愛情。
望著遠去的一對璧人,目送著他們坐上馬車,思緒繾綣,不知怎的,眼前突然有一道光亮,我忙走上前,竟是一條銀色的項璉從車上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