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時景麗,一切都顯得十分明媚,心卻燥悶了得。
鳳炎煥一抬腳出了門,那腳似被催著一般,人也便不由自主地行往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那方院落門禁森嚴,等待了片刻,方有內侍來迎,是他早時見過的一位訓教師傅。
驀地點頭,一路行過,院中植了不少碧綠的芭蕉,廊下次第站著身著交襟榴裙的女婢,仿若步入那簪纓世家府邸的感覺,他明白這自是為了訓育而設,而很快他便看到了一扇緊閉的門扉,陽光灑在門前的石階處,煦暖安然。
其後他被引著去了一處密窗,站在那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內中的情形。
今日師傅們似乎在傳授女儀,而一頭結飛仙髻的女子正坐在席中,認真地聆聽著師傅的教誨。
他看到她在敬茶,與春時同樣明亮的容顏,皓質呈露、香培玉琢,而他從不知道她會變作那般要人命的模樣。
後來他不發一言地回到了書齋,而從這日起,他便覺得心中沉甸甸的,總是不甚歡暢。
每日早起,他都會瞧著那西廂空落落的院子發愣,後來日子就這般過去了,五月的暖風吹的柔然,無事在園中散步的時候,鳳炎煥不經然看到一個坐在石階上發呆的身影,而她似陷入了什麼天大的愁事中,那一臉的憂色,著實惹眼。
心中跳躍了下,“柳嵐雀——”他收了折扇,以門主之姿喚了她一聲。
隻是她好似聾子一般,抱膝呆呆瞅著一段地麵,仿佛那地麵能告訴她什麼答案似的。
鳳炎煥踱過,俯身湊近望望,那雙被密匝的睫毛遮蓋的眸子才漾起了幾許光色,驟然一驚間看向了他,而那黑白分明,瑩然臥雪的美目,帶來了心底的一片搖曳。
“爺——”柳嵐雀猛然站起,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有什麼事麼?”他扶她一把,臉孔僵掉半扇,疑惑地打量。
“沒,沒事,屬下……”好像好久未見了,柳嵐雀臉上的憂愁一收,師傅的教誨也入了體,垂眸施禮,那婀娜娉婷,不失典雅大方。
鳳炎煥頗不適應,雖然這很好很好,說來這訓育後,舉手投足也是一活脫脫的妙人兒,可他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沒事,沒事就好啊!”他像平日一樣漠然地離開,卻被她猛然喚住了。
“鳳炎煥——”
“幹嘛?”他回首,端著架子,那眼眸冷冷掃著她。
“鳳炎煥,不管我變作什麼模樣,你都能認出我麼?”她問。
“你那麼醜,習武練功跟漢子一般,不過一端茶送水的使喚丫頭,能變成什麼模樣啊?”他嘴毒諷道。
“我穿這華服,你也會覺得我依然是過去那個丫頭吧?”柳嵐雀不以為然地問。
“你知道就好,這龍生龍、鳳生鳳,有些人穿什麼都一個樣子,而你不是丫頭是什麼?”他違心地說,當即又覺很樂嗬。
“鳳炎煥,我喜歡你這樣說,謝謝!”臉上的愁雲化開了不少,她感激時,提裙要走。
“謝?”鳳炎煥楞了,腳步急退幾步,一展袖攔住了她,“為什麼謝,柳嵐雀?”他挑挑眉宇。
“謝爺慧眼如神,不以外表觀人,而爺知道嵐雀本來是什麼樣子,這樣嵐雀會踏實很多!”她說著,再度斂衽施禮。
“你——”他覺得她十分地怪。
“爺,嵐雀會成為一位上乘的女暗人的!”她驕傲地說。
柳嵐雀走了,而鳳炎煥完全被她搞糊塗了。
她不該這般有空子發呆才是,被師傅罰了麼?
鳳炎煥立即傳來了她的幾位訓教師傅,也旋即明白她為何一副神魂不在的表情了。
自聽了回稟,鳳炎煥的臉孔便陡然繃緊了,眸光寒凜地一閃,他便傳了命,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