曄山多雨,澗壑湖盤,地氣潮潤。
醒來時,滿眼的灰芒,似天還未亮透的樣子。
浮浮沉沉的梵曲,弦調中和了南音,輕細纏綿,懨懨聽著,似落入低回難醒的夢中。
羽睫眨動,橫梁處隱隱可見天女神佛的金畫,菱窗處的曦光將堂壁上的蘭亭書畫映地秀雅飄逸,視線落於包裹於周身的白衣儒裙上,陌生的感覺躥入心田。
猛然想起了什麼,柳嵐雀猛然撐坐了起來,脊背掛了層冷汗,環顧周遭,柳嵐雀發覺這裏並非是鬼殿。裸足下地,窗外一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她隨手推開了半扇花窗。
一名手持針籮的下女恰時經過,偶地一瞥,“呀”了一聲,滿臉的驚惶之色,杵在了原地,隨後楞頭楞腦地從牙縫內擠出了幾個字,“咦,你醒了?”
她睡了很久了麼?
柳嵐雀盯著那女婢,目光觸到她雙螺髻絲帶處刺繡的冥符,眸色一深,“你是鬼女?”
那少女點點頭,柳嵐雀眉目一黯,拔腿就往外跑去,隻是才跑數步,她便覺眼冒金星,雙腿如棉花一般打了半天的軟,“姑娘,還是回房歇著吧,您這傷恐還沒好全呢!”那名鬼女好心道。
“不,我要去見鳳門主!”
眼睛閃爍出了一抹堅定,她撐著力氣,沿路顫顫巍巍地跑過了許多地方,目光觸及一座建造的別有氣勢的跨院,眸水一亮,徑直跑了進去。
鳳炎煥正披著一件單衣,如常將食料塞入一隻麻雀的嘴裏,誰知那麻雀被一風風火火的的身影嚇到,嘰嘰喳喳撲棱著翅膀,惶驚不已。
打量那跑的氣喘籲籲的身影,鳳炎煥眉宇斜飛,玉麵抽搐,“醒了?”
“嵐雀拜見君上,嵐雀即刻就可成為鬼女。”那個身影說著就要跪下叩頭。
“唉,且慢,此事仍需細細思量!”鳳炎煥喚住了她。
“君上說話,當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本君可當不了君子,這小人麼,說來當起來卻蠻有意思的。”鳳炎煥自嘲道。
“君上您,您這是要反悔嗎?”
“那倒不是,是想問你,你可知道這鬼女是做什麼的?”
這鬼女在問天門自不是養尊處優的,柳嵐雀當然明白自己的處境,“回君上,是奴婢!”柳嵐雀微微一福道。
嘶——
這聲音的味道變了?
打量這張臉孔,似乎也不再如舊日那般趾高氣揚了?
“你,知道這奴婢都做什麼嗎?”
“嵐雀什麼都能做,嵐雀的父親雖是帝君身旁的暗人,可暗人是不能借宗主的身份,作威作福的。嵐雀不是大家小姐,隻是得二娘疼愛,視若己出養大而已,在家中,嵐雀也是什麼活計都做的!”
“這鬼女是問天門身份最低微的奴仆,起的比雞早,歇的比驢晚,還要隨傳隨到,甚至這守夜輪值也是家常便飯,旁人可以下山玩樂,辦差建功,這鬼女當安守本分,行事自不能如此莽撞,話更不是隨便說的,而這邪思惡狀也不能整日裏擺在臉上,惹了人嫌。”目光凝視著她,鳳炎煥發現她蹙緊了眉頭,在聽聞後,那表情猛然收斂,化為了受教的沉默 ,“鬼女柳嵐雀謹遵門主教誨!”
“好吧,本君會讓阿慶給你鬼女令符的,而在這問天門,不可在人前隨便提及鬼樂之事,而本君會守諾隨時告訴你鬼樂最新的進展!”
“嵐雀謝門主!”柳嵐雀眸水微垂,卻未有離開的意思。
“你似乎……”鳳炎煥逗逗那鳥兒,頓了頓道:“似乎還有話?”
“嵐雀想知道,君上能否助嵐雀…..”她想他該明白的,她還沒忘那夜昏倒前自己說的話。
“你執意要壓你的命?”
“是,嵐雀願意壓上自己的性命!”
“那得看你能否有那個本事!”
“嵐雀請君上示下!”
“你想麵君,須知那九五之尊非尋常人能見,而身為暗衛之女,你父命隕,你是可以成為暗衛,可是你要知道,那不意味著你的宗主就是天子,據本君所知,你父是經過了嚴苛的選拔,才拔擢至先帝身邊效命,即使是你二娘,她的宗主也並非是聖上。”
“嵐雀明白了!
“在問天門,你隻是名鬼女,沒人會指點你怎麼成為一名頂尖的暗人!”
“嵐雀知道該怎麼做,嵐雀謝過鳳門主!”
“記得,在問天門這德禮教化並不少於這山外人世,身為女子,怎可這般失儀,來拜見本君?”
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蓮足處,鳳炎煥訓教了句,折身回了書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