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她加重了語調。
“是。”她已經知曉,他無需再有所隱瞞。
“為什麼派他到我身邊來,為我辦事?”為什麼他要命下屬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潛伏在她身邊。
“你身邊理應有可靠之人幫襯。”他回答得理直氣壯,並無任何悔意。
“幫襯?究竟是幫襯還是監視,你心裏有數!南宮無憂,從那麼早的時候,你手中就握有了能人義士,你卻在我麵前裝出一副需要人幫助的可憐樣子,你到底在圖什麼,又在策劃些什麼?”她麵如死灰,語調淒涼,腦子已徹底淩亂了,記憶裏那個讓她心動,讓她想要去保護,去嗬護的男人,是真實的嗎?還是說,一切通通是假的?
既然他麾下擁有如單子旭這樣的才學之士,又有夜月這等武功高強之輩,當日,他身陷大牢,又何需她出手相助?
“……”他再度回以沉默,眼瞼低垂著,如玉般白皙的麵容,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的身影隱匿在陰影裏,如同修羅,讓人隻覺渾身發毛。
“你不說?那讓我來猜猜看。”她甩甩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渙散的眸子再度凝聚光華,一派清明之色,“你以卑微的姿態在宮中生存,麻痹所有人的注意,讓他們誤以為,你是隻懦弱的羔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受盡欺負和淩.辱,但實際上,你卻在暗地裏培養屬於你的勢力,沒有人會想到,一個被受盡白眼的人,竟會在暗中積存力量,隻為等最後的迎頭一擊。”
說到這裏,那些困擾著她的疑惑,曾令她難以琢磨清楚的困惑,通通迎刃而解。
為何他會臨危受命,榮登大寶,為何他能得到鎮東王的擁戴,為何在最後關頭,身為狗皇帝最信賴的太監總管張文,會忽然反口,背叛南宮歸玉。
又是為何,在宮變那夜,他的隱衛,會提前埋伏在朝堂上方。
一切的一切,他早就布好了局,等著所有的棋子就位,而他,則是下棋的那個人,隱藏在暗中,卻掌控了全局。
她咄咄逼人的質問,不斷在南宮無憂的耳畔徘徊,他眉梢微皺,卻始終保持緘默,沒有反駁,沒有辯解,仿佛默認了她的推測一般。
上官若愚隻覺得心寒,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鑿開一個大洞,冷風呼嘯著,刮進刮出。
捏著桌布的手指,泛起一陣青白,她死死的盯著穩坐在龍椅上,如雕塑般,巍然不動的男人,呼吸明顯變得沉重。
“為什麼不解釋?不屑?還是被我說中,所以你心虛了?”身體微微前傾,隔著龍案,湊近他的麵前,望入他那雙猶如大海般深不見底的黑眸之中。
她的手輕輕發顫,麵色白得似紙,“你說話啊!”
淺薄的眼皮緩緩抬起來,他平靜的與她回視:“我不願做羔羊。”
“所以你就做了屠夫?”她瞬間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她卻是第一次那麼痛恨他的誠實,為什麼要承認?為什麼要讓她知道,之前的種種全都是假的?
他的與世無爭,是假的;
他的淡泊名利,也是假的;
那還有什麼是真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緊握著桌布的手指忽然鬆開,她踉蹌著向後退去,麵上的血色已然消失,隻剩下近乎透明的蒼白。
“這就是你一直隱瞞我的事?這就是你之前不論如何也不肯說出來的事?”嗬,真是可笑啊,若非風瑾墨偶然去了私塾,發現了單子旭身懷絕學,並且摸到蛛絲馬跡,得知他與他之間的關係,上官若愚此生也不可能猜到,她喜歡的人,竟是隻披著羊皮的狼!一個看似淡漠,實則心機縝密的陰謀家!
信任有時候就如一張紙,隻要輕輕戳一下,便會徹底摧毀。
“若愚。”他緊張的從龍椅上站起來,金燦的龍袍順勢曳地,白發如雲,眼眸中布滿了憂色。
但上官若愚卻無法分辨,他的擔憂,是發自內心,還是另一種表演。
真是可笑啊,枉她自認為識人無數,到頭來,竟連最親密的枕邊人,也不曾看清過。
“別叫我。”她大聲嗬斥道,抗拒著他的靠近,如一隻豎起渾身利刺的刺蝟,“南宮無憂,你知道寒心的滋味嗎?你把我當傻子愚弄,特滿足,特高興,是嗎?看著我像傻子一樣,為了你的事奔波,為了救出你,費盡精力,你心裏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動容?”
瞧瞧她都幹了些什麼,僅憑著心底那絲憐惜,去幫他,去救他,為他翻案,為他尋找線索。
可現實卻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無情的告訴了她,她幫的人,原來從不需要她的自作多情,即使沒有她,他也能平安。
那她當初為了嫁給他,不惜與大夫人反目,不惜杠上狗皇帝,不惜得罪那麼多的人,豈不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