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色好了不少可是也消瘦了不少。心想是不是手術關係,他想勸鍾皓天在
醫院多待些日子,等休養夠了再出院。
瞥見床頭櫃上,有半碗沒喝完的粥。陸勵成皺了下眉,剛想問鍾皓天
為什麼不好好吃飯,就見到他神色有異。
“怎麼了?”陸勵成問捂著嗓子慢慢吞咽的鍾皓天。
鍾皓天低頭輕搖,反複好幾次才把口中的芒果吃了下去,表情有些痛苦。
此刻,門口外走進一位醫生,正要例行來看病人情況。
“今天有什麼不舒服嗎?”醫生撩開鍾皓天的衣服看了下傷口,再量了血壓。
鍾皓天笑著搖頭,看醫生點頭放下衣服。
“醫生,他好像胃口不是很好。”陸勵成忽然叫住醫生,他不放心鍾
皓天剛才的反應。
“是不是沒胃口?”醫生停住了腳步問病床上的鍾皓天。
鍾皓天看眼床頭剩下的粥,指指喉嚨口。他覺得隻是小病,休息幾天
就好了。見陸勵成不放心,他也隻能如實對醫生說了下情況。
“疼?”醫生馬上到他跟前,正色問。
看醫生表情有些嚴肅,搞得他也有些緊張,點了點頭。
“喝水疼嗎?還是隻是吃東西疼?”大夫進一步問。
‘喝水和吞的時候都有些疼。’鍾皓天有些不安地寫道。
“我剛剛給他吃了點芒果,他吞了很久才吞下去。”陸勵成插話道。
他見到醫生的神色,開始覺得不對勁。鍾皓天的病,始終是隱患。
“什麼時候開始的?”醫生讓鍾皓天張開嘴,電筒往裏照了會兒。
‘一周前。’鍾皓天緩慢寫道,他的心沒由來慌起來。
“我看了你的病曆卡,是去年秋天動的手術。手術後放療了一個月出
院的,到現在為止,一年沒到。平時,不能太過操勞需要休養。你這樣吞
咽疼痛,有可能是感冒引起的。”醫生頓了頓繼續道,“還有個可能,就是癌症複發。”
醫生話音剛落,鍾皓天抓住棉被的手顫了下。而身邊的陸勵成,馬上
看向病床上的鍾皓天,隻見他微微低首,劉海從臉頰上滑落下來,蓋住了
他的半邊臉,看不清表情。
“你也不要太緊張,那隻是可能性。晚上,我讓護士陪你去做個
CT。”醫生見他的樣子馬上安慰道,“我會找你以前治療的醫院,把你以
前的片子調出來。等CT結果出來,做下比對,看看情況再說。”
鍾皓天慢慢抬起頭,扯開嘴角對醫生笑著點了點頭。
“平時,多注意休息,防止感冒。”醫生囑咐了幾句,拍拍他的肩膀
轉身離開了病房。
陸勵成站在床邊,病房中鴉雀無聲隻有偶爾外麵傳來的鳥鳴和風掠過的聲音。
“我去替你打點水洗手。”過了許久,陸勵成故作輕鬆地拿出塑料小盆對鍾皓天說。
鍾皓天對他抱歉笑笑,那笑容帶著苦澀。他知道鍾皓天不想讓他擔
心,可表情已經掩飾不了他的心情。
走出病房,陸勵成拿著洗臉盆慢慢走著。原本陰沉沉的天,更加昏
暗。見到先前的醫生從別的病房走出來,陸勵成三兩步趕上,叫住了醫生。
“你好,我是鍾皓天的朋友。”陸勵成抿了下嘴,“我想問一下,如果真的是複發,會怎麼樣?”
“如果複發,需要馬上接受放療控製癌細胞。具體還要再詳細檢查,
目前不好說。”醫生歎了口氣回答道。
“好的,謝謝你。”放開醫生,陸勵成的心開始下沉。
端著清水,回到房間。鍾皓天正坐在床上,望向窗外。昏暗的天,漸
漸地下起細雨,他隻是一動不動這樣坐著,仿佛凝固了空氣。
“洗洗手,等下我替你去拿感冒藥。”陸勵成提高嗓音,帶著笑意說。
良久,凝望窗外的鍾皓天才回神看著對自己滿臉笑容的陸勵成。他的
臉上暈開溫暖的笑容,反而撫慰了強裝輕鬆的陸勵成。
“不會有事的,我覺得你隻是前段日子太累導致的。”在他床頭坐
下,陸勵成輕聲撫慰著。
鍾皓天抿嘴點頭,始終掛著笑臉。隻是忽然,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眼睛又有些失神。
‘Elliott,這個號碼是夏家的。如果複發,我想把安安送回廈門。
到時候,你能幫我打這個電話嗎?’正當陸勵成想出聲時,他拿起筆寫了行字遞給他。
“好。”陸勵成正色地點點頭。
放下筆,鍾皓天又發呆般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外麵的雨,開始越下
越大,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陸勵成坐在那兒,他覺得
鍾皓天像漂浮在海麵上的孤舟,一個浪花就能將他淹沒。
“你有什麼打算?”陸勵成出聲問。
鍾皓天沒回答,或許說沒聽見。他隻是愣愣的靠在床頭,看著前方。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打破寂靜。
“喂?”接起電話,是Sean打來的。
“Elliott,今天不許睡覺我們通宵。”Sean的聲音非常雀躍,“我
拿到些有趣的資料,你馬上來公司。”說完便掐了電話。
陸勵成拿著手機,慢慢放下。手臂忽然被人推了推,是鍾皓天不知
什麼時候看著他。他依然笑吟吟看著陸勵成,挑了下眉毛示意他去公司工作。
Sean的電話口吻不容半點拒絕,當然他也理解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一切
都要為計劃而讓道。他想留下來,卻知道自己什麼也幫不了鍾皓天,看他
一次次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陸勵成更不知所措。
※ ※ ※ ※ ※
上海夏季前的雨,似乎特別連綿而長久。豆大的雨點不停拍著窗戶,
陸勵成在辦公室和Sean徹夜研究新得手的資料時,他總是能聽見那“劈劈
啪啪”的聲響。擔心鍾皓天是否因為嗓子不適而又吃不下飯,走前他回頭
望了眼單獨在病房中的躺著的人,那麼孤寂甚至有些淒涼。他的父母已經
不在人世,至於親戚好友,自從他來上海後就不見半點關心。前妻的夏
家,如若不是因為孩子,可能他一生都不會給自己那個號碼去麻煩人家。
“Elliott?”Sean忽然發現陸勵成心不在焉。
“好,我覺得這樣不錯。”陸勵成發現自己失態,馬上回神說。
“ 那好, 你先把計劃詳細再整理一遍。我必須等下回美國一
趟。”Sean站起身說。
“一路小心。”陸勵成站起身,送別Sean。
MG上海分公司的辦公大樓一片漆黑,陸勵成站在窗口眺望遠處的燈
火。辦公室裏,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他指尖上夾著的煙,冒出
點點火光。
從大學畢業後,他就再也沒抽過煙。此刻,他的心惶惶然而搖擺不
定。一口煙霧,從他唇邊吐出,腦海裏揮之不去鍾皓天孤單一人躺在病床
上的模樣。細想從認識這個人以來,雖然溫順又謙和,看似柔軟卻其實什
麼也沒麻煩過別人。單身一人帶著沒有血緣的孩子,傾盡所有,身體明明
需要長期休養卻拚命工作。一切為了那孩子,他從未為自己做過打算。
煙灰落在漂亮的地毯上,陸勵成都不曾發現。他慢慢坐回辦公桌前,
卻未打開燈。手邊是他一年的心血,從RU的收購計劃一出,他便開始著手
準備的資料。今天Sean來找自己,便是得到了個內部材料,對於收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