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飄花宮某個不知名的地牢裏,小王正低頭來回踱著步,走過來走過去,隨著他的來回走動,嘩嘩的水聲被他帶著響來響去。鄭天則手撫下巴雙目微閉,看不出在想些什麼,隻不過從他的雙眼開合之間,不時的冒出一道道寒光。文才高則百無聊賴的走到一個角落裏,下知用劍在牆上雕刻著什麼?玉玲瓏也在一塊石頭上蹲著,眼神閃嗍。過了半響,小王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們隻有一條路了。其餘人一喜問道:“哪條路?小王苦笑道:“死路,一條和死路差不多的路。眾人急問:“那是…。懸溝。小王回答道。細雨樓中的王小石現在是又驚又怒。兄弟的背判使得他心中一陣驚怒,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隻不過回白雲城中走了一遭,根據地就發生如此慘變,更想不到自己一向看重的鐵無雙竟然會在此時反水,會在自己出去的時候反水…。平一指現在急促地喘了一口氣,伸手疾封了王小實傷口旁幾處穴道,替他敷上金創藥止血,王小實臉色透白,隻喃喃地道:“不要管我,你,快走……”平一指慘笑道:“我走有什麼用?大哥,你走才是。走得了,他日才能為眾兄弟報仇!”說著邊脫下王小實外袍,穿在身上。可惜王小實神誌己模糊,因為失血過多,神情十分迷茫,平一指忽然掀開當中那麵大桌遮地的綿絹,把王小實推了進去。王小實迷糊中喃喃地道:“我不去,我要殺……”平一指仍是把他推進去,然後斯下一角衣袂,醮血疾寫了幾個字,遞給王小實,王小實在桌底下隻覺得袖子裏麵被塞入了幾件東西,恍惚中隻道:“這是什麼……”平一指反手又射出兩柄飛刀,一人才閃了進來,便應聲而倒,另一飛刀射空,人已閃了出去。平一指隻覺全身已漸發麻,所中毒針的毒力已然發作,一咬牙,用力一踏椅腳,又把桌子由左至右的擰了三匝,隻聽一陣機關軋軋聲響,這時又有兩人閃了進來,平一指一刀射倒了一個,另一人見同伴倒下,心驚膽戰,平一指正要掏刀,但鏢囊已無刀。平一指心念電轉,佯作拔刀,那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也不知有無暗器,連滾帶爬的跳了出去。忽聽一聲悶哼,這人又回到了帳篷中,而且還是倒退回帳篷的,然後緩緩的仰天而倒,天靈蓋上已印了一道鉞痕。隻聽帳篷外傳來鐵無雙冷定的聲言:“誰退誰死,誰殺了裏麵的人,樓裏當家有的是空缺!”平一指暗歎一口氣,目光四處遊逡了一下,房屋裏,勾起了許多當年兄弟們在令狐白二當家共處樂融融的情景。平一指想著念著,眼眶有些濕潤起來,忽覺外麵喧囂聲止,一個很有感情的語音道:“王兄,平弟,躲在裏麵,也不是辦法,出來吧。”平一指苦笑一下,鐵無雙等了一會,不聞回音,便道:“你們不出來,我們可要進來了。”平一指深吸了一口氣,道:“鐵大當家。”鐵無雙“啊”了一聲道:“平老弟,你向來是聰明人,你現在棄暗投明,回頭是岸,還來得及。”平一指道:“你——”他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話可當真?”鐵無雙心裏冷笑,聰明人果然都怕死!口裏道:“當然是真。”平一指道:“我已製住大寨主的穴道了。”鐵無雙笑道:“那太好了,把他交出來吧。”房裏靜了一會兒。鐵無雙心裏暗罵:你出來不出來,都難逃一死,還遲疑有什麼用,嘴裏卻道:“平哥還不放心小弟,是不是?”房裏傳來平一指的聲音:“我要是貿貿然出來,很容易給你們亂箭射死的,不如,你先進來,陪我一齊出去。”平一指說了這句話,人已退到一個花盆旁,把泥都掏了出來,那花盆的底子有一條橫杆,平一指咬著唇,五指緊緊扣住橫杆,好半晌才傳來鐵無雙的語音道:“好吧,不過,我走進來,你可要交出王兄,也不要用飛刀射我,如何?”平一指冷笑道:“大當家,憑你的蓋世武功,還怕我這小小的幾柄飛刀不成?”隻聽房外的鐵無雙哈哈一笑,步履聲往帳篷直踏而來。平一指傾耳聽著步履聲,臉色青白。“霍”地一聲,房屋掀開,一人踏步進來,驟然迫近平一指。平一指悲憤地道:“死吧——!”用力一拔橫杆,“轟”地一聲,偌大的一座房屋,驀地炸成千百碎片,連在房屋外靠得較近的人,也被波及,或倒或仆,遍體鱗傷。在房屋裏麵的人,自然是無有幸免,炸得血肉模糊。平一指是本著一死之心,與鐵無雙拚個玉石俱焚的。可惜鐵無雙並沒有死。他派了個手下進去。跟平一指一齊炸死的是一個個手下而已。這連鐵無雙自己也捏了一把汗。連他也沒有料到平一指竟一早便在令狐白帳營裏預伏下炸藥。鐵無雙站在一大堆碎物之前,搖首歎息道:“平老兄真是個人才。”當徒眾找到現場的骨骸己血肉模糊不堪辨認之際,鐵無雙臉色凝重,下令搜尋衣服及兵器碎片。令狐白的房屋內有很多衣物,還有幾個闖入房屋叛徒的屍身,這一炸,也炸得破碎飛揚,文虎及文豹好不容易才清理出一個頭緒來。“至少有三具以上的死屍,”文豹這樣地向鐵無雙報告。“三具以上?”“三具以上。”“可認得出是誰?”“支離破碎,殘缺不全,己無法辨認了。”鐵無雙的臉色開始沉了:“衣服呢?”王小實,平一指,小張(那個倒黴的手下)身上穿的,都在。”“兵器呢?”“有飛刀、銀槍、大環刀、狼牙棒……”“有沒有‘相思劍,?”王小實素來慣用一把淡青色的長劍,這柄劍是上古精英、名師殉身所鑄,非同等閑,這炸藥再強,也未必能對之有所損毀。“這……”“再找!”鐵無雙斷然發出這樣一聲號令。隻是“再找”的結果仍是:“沒有”。鐵無雙臉色鐵青,喃喃地道:“隻怕王小實仍然未死。”文虎道:“不會罷,這樣強的炸藥,鐵鑄的也得震得骨肉肢離,怎能不死?”文豹道:“我們重重包圍,王小實也決無可能逃離現場。”鐵無雙冷哼道:“我一日未見王小實的屍首,一日也不能安心,你們去把所有的碎屍拚合起來!”鐵無雙這一個命令,使得在場的四十八名“細雨樓”的叛徒,忙到了次日早上。他們把一切碎肉,散骨收拾重新拚湊,結果令鐵無雙更為震怒。沒有任何一塊肉骨證明跟王小實有關。鐵無雙狠狠地一腳,把其中一具辛苦拚湊起來的屍首踢得散飛,怒道:“天涯海角,也要把王小實的狗命追回來!”海大魁期期艾艾地道:“鐵大哥,王小實縱然不死,也吃了你的‘玉碎掌’,不可能再動武了,加上他一臂已斷——”文虎接道:“看來,這頭老虎又老又病,沒牙沒爪的,已不足為患了。”鐵無雙道:“要是別人,不足為患,但他是王小實——”他長歎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文豹道:“就算給他逃得出山寨,我們的人也守在山下要道,王小實是逃不了的!”這時鐵無雙才有了一點笑容,道:“就算我們的人逮他不著,有天宮的人在的一天,他也插翅難飛!”天宮的人本來就把守山下,以王小實身負重傷,隻要給天宮的高手遇上,絕對活不了。一個手下這時入稟道:“報告大當家,天宮的人來了。”鐵無雙沉吟了一下,道:“王小實可能逃脫一事,先不要張揚,但你們要四出追查;”他頓了一頓,又道:“另外,設法讓雷大娘知道王小實已窮途末路的消息!”海大魁。魔泣、文豹及文虎精神抖擻,齊聲應道:“是!”鐵無雙這才揚聲道:“決請兩位高人!囑眾兄弟列隊相迎!”一朝天子一朝臣,“細雨樓”本來是抗暴拒強的一個幫派,而今,竟成了卑躬禮敬、恭順迎迓出名心狠手辣的官兵,趾高氣揚的打道上山來。鐵無雙要是知道,一定氣得吐血。王小實是在吐血。他沒有走。鐵無雙萬未料到,他就在那爆炸之處的數十尺地底下,被一口木桶垂入深井,他隻覺得一直墜落下去,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處著力,但他心裏那一團燃燒的火,仍是不終不熄。他心裏隻在反複的想著:是我把鐵無雙引進“金風樓”的。可是,他害死了一眾兄弟,也就是等於我害死的,是我害死他們的……!他覺得胸臆似在燃燒著什麼似的,狂喊道:“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聲音在深井中回蕩著,一句接著一句,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