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這麼說,一定很會喝茶吧?喝茶講究色、香、味,缺一不可。這茶,是今年的新茶,剛剛下來的。你一定要多品品。”廖曉偉的目光透著某種深意,凝在莎莎臉上。
對方期待眼神,讓莎莎忽然覺得,對麵的男人似乎正在等待著自己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不留一滴。
“我哪裏懂,就是偶然看看。茶啊,有時候太苦了。”莎莎一邊說,手已經伸進了隨身的小包了,裝作在找手機,偷偷按了剛剛打過的電話,確認對方響了一聲吼,隨即掛斷。
“莎莎,今天好漂亮啊。”廖曉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杯,目光再次回到莎莎身上,好似不經意間,兩道目光已然在莎莎身走了幾個來回,從頭到腳,在從腳到頭。
三亞的天氣很熱,莎莎穿了一件黃色薄紗的無袖短款連衣裙,不透明,但是嬌美的身材卻被勾勒畢現。對麵的目光,透著無盡的曖昧,毫無遮掩的投過來,如在欣賞一件頗有價值的藝術品,可以觸摸、玩味,已然歸己所有的藝術品。
莎莎不由得心頭一陣懊惱。真的應該換上運動裝。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除非自己是傻子。
羅剛啊,羅剛,你為什麼還不打過電話來呢?
心裏暗暗著急,嘴上卻還是忙著應付著對麵的男人:“看你說的。電力局的美女多了去了,我可是不敢和人家比。你真是太會誇獎別人了。我這樣的,到您手下,真的算不了什麼。”茶杯,送到口邊。一抬眼,對麵那雙眼中,一絲隱藏在深處的喜悅,如雨中的閃電一般,倏忽而來,隨即不見。
莎莎還是看到了那瞬間的光。
這茶,不能喝。
可是,怎麼辦呢?
“零零”一聲,電話突如其來,打破了房間裏的寧靜。
終於來了,希望是羅剛的。這個家夥,怎麼這麼半天?
好像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莎莎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滿臉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廖總,接個電話。”
“喂,羅剛,你好。”莎莎站起來,走到窗口,聲音很大。她存心讓廖曉偉聽到,電話那邊的人,是羅剛。
“剛才你打電話給我?”羅剛果然傻乎乎的問。
“哦,這樣,中午咱們這邊就三個人了。你和廖總在。要不,你稍等一下,咱們一起去?”莎莎趕緊說。現在才10點多種,離吃飯的時間,還有一陣。
“這個事情,好啊。那,我在哪兒等你們呢?”羅剛全然未覺,繼續傻乎乎的問。
“我在廖總這裏喝茶呢,你要不一起過來,待會兒咱們正好一起去吃飯。”莎莎對著話機說。回頭瞟了一眼廖曉偉。廖曉偉正坐在沙發上,手中的茶杯,停唇邊。
剛才還是笑意吟吟的麵孔,此刻,已經凝上了一層冷冷的白霜。
羅剛要是過來了,就難辦了。
“……好吧。”羅剛略一猶豫,就答應了。
莎莎收了線,轉頭對廖曉偉說:“廖總,今天大家都去潛水了,這邊隻剩下三個人了。你看,中午咱們一起吃飯?”
廖曉偉幹笑了兩聲,連聲說:“好啊。好啊。叫羅剛一起過來吧。”笑聲深處,是深深的不情願和掩蓋不住的失望。
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莎莎重新坐回到沙發,作勢準備端起手中的茶杯。
“喝茶不能喝涼的。這茶需要換一換了。”廖曉偉忽然伸出手,拿過莎莎手中的小茶杯,輕輕將杯中的茶水倒在一邊的茶托中。一伸一縮之間,手指仿佛不經意一般,還在莎莎的手背上輕輕那麼蹭了一下。
考察回來後,莎莎直接和於浩告假。這幾天累壞了。莎莎幾乎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幾乎幹什麼事情,都隨身帶著宋潔或者王動。王動起了疑心,私下裏悄悄問莎莎,到底發生了什麼。莎莎隻笑著回答,你不是要我小心嘛,多留點神總沒壞處。
真是累壞了。
莎莎隻想休息,徹徹底底的放鬆,徹徹底底的休息。
倒在自己家的床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幾天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終於過去。未來不是陽光,可是自己總要休息。
“你的事情,快了解了。”在一天晚上,莎莎終於遇到了正在線上的劉旭光。最新的消息出來了。陳天羽和他的小舅子,已經終審判決,都關進監獄。劉旭光的那點事兒,還在調查期。隻要等時間一長,大家都忘記這個事情,就相當於不了了之。
很多這樣模糊不清的事情,都是采用這種辦法處理,很有效果。劉旭光的責任本來就查無實據,隻是單憑有人投訴。這個人,艾琳曾經推測過,很可能就是於浩。過個一年半載,於浩忘記了劉旭光,沒人想起來,這事就如所有的謠言一樣,煙消雲散了。
唯一的問題,是他,現在還暫時不能回國。
“是嗎?我其實都不想回去了。在這邊挺好的。你呢?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明天不用上班?”劉旭光似乎對自己的事情並不是很關心,反而關心起莎莎來。
“我休假了。剛從廣東出差回來。陪客戶去的。”想了想,莎莎決定不告訴他自己的危險。那天的事兒,幾乎給莎莎留下了陰影。每次看見廖曉偉,心裏都是隻打鼓。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劉旭光很敏感,直接問。
“沒什麼。就是太累了。”不能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了,估計能不顧自己的危險,直接跑回北京來,直接將廖曉偉痛扁一頓。順帶著,一定還有死對頭,於浩。
“你小心點,知道嗎?那些客戶,什麼招兒都使得出來。”久經風浪的劉旭光,一語中的。
“好。”網絡後麵,那張古銅色的臉,一定滿是焦急和擔憂。一想到這兒,莎莎心裏一暖,臉上流露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
“那個男生,還追你嗎?”
“那個?”莎莎楞了一下。他說的是誰呢?
“那個送你回來的男人。小白臉。”劉旭光一定很不滿,特別是上次看到了秦笑飛。
“你說他啊,他是李琳的朋友。嗬嗬,你別叫人家小白臉,好不好?人家是運動健將啊。”他也會嫉妒?還好,自己已經讓李琳和秦笑飛講得很明白了。除了幾次偶遇,他倒是真的沒有再來找過自己。這是個好男人。隻是好男人,也會錯過。
如果沒有劉旭光,也許,他們之間會有故事。隻是如果。
“不許和他交往。記住了嗎?你是我的,隻是我一個人的。記住了嗎?”劉旭光霸道起來,可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你在我腦袋上貼個標簽,行吧?”看著他吃醋,感覺真好。
他隨手打出了一個憤怒的標誌,後麵跟著一句話:“過段時間,我一個朋友回國,我讓她給你帶件東西過去。”一個月後,是莎莎的生日。
“她,是個女的?”會不會是他前妻?
“對,一個朋友。”
劉旭光說的這位朋友,在半個月之後到了北京。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情。莎莎去過電力局兩次,每次都是帶著王動一起。王動什麼都沒問,每次到了之後,去找羅剛,聊聊天,隨便侃侃,然後就等著莎莎從廖總的辦公室出來。
兩次見麵中,廖曉偉都是很隱晦的邀請莎莎吃飯,真到落實的那一刻,礙著還有門外的王動,也就不了了之。項目呢,自然也沒有什麼實質的進展。
昨天,又去了一次,廖曉偉的耐心似乎沒了,笑嗬嗬的打著官腔,話裏話外,挑了科斯的一堆兒問題。莎莎微笑著聽完,也不多做解釋,隻是點頭承認,嘴上說著我們回去就改,心裏已經問候了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出了門,王動告訴莎莎,羅剛今天問他,科斯到底怎麼得罪了廖曉偉,信息處長歐陽華居然透露說,如果科斯再這樣下去,廖總的意見是:在發標時,就不考慮科斯了。
莎莎心裏明白,裝著糊塗。直覺告訴她:於浩肯定已經知道,沒準兒,這是兩個人演得雙簧,隻是不清楚盧建是否參與其中。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莎莎忽然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她說,她是劉旭光的朋友,從加拿大來。
和加拿大女人約會見麵的時間定在周六晚上。
新光天地的星巴克,莎莎無聊的等待著。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鍾,一個身穿紫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女人很年輕,最多超不多30歲。從莎莎的角度看過去,一束淡淡的黃色燈光照射下,女人的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的白色骨瓷人偶的麵孔,美得虛幻,讓人懷疑對麵的人是不是從古董上活生生的走下來。烏黑的頭發鬆鬆的挽在腦後,用一枚細巧素淨的簪子別住,更無端增加了一絲古典韻味。
莎莎心裏一動。這個女人,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肯定沒有。誰要見過她,肯定不會忘記。不是因為她的外貌,而是她身上的韻味,獨特的女人的韻味。就算是女人,也會對她過目不忘。
可是,這張臉,為什麼這麼麵熟?自己在哪裏見過呢?
女人在門口稍一停留,環顧四周,看到莎莎時,目光一停,然後徑直朝著莎莎走過來。莎莎知道,找自己的人,一定是她。星巴克的客人並不多,莎莎用眼角的餘光察覺到,鄰桌的幾位男士,都在悄悄的打量著正在朝自己走過來的紫衣女人。
“你是羅莎莎?”紫衣女人微笑著,露出一口瑩白整齊的細牙。
這是一個好聽的聲音,輕柔溫和,不帶意思做作。
“我是。你好。快請坐。”一股幽幽的香味,飄飄的傳過來。莎莎嗅了嗅,判斷出,這不是一般的香水,是熏香。湯婧最近迷上了熏香。她說,現代的女人用香水,古典的女人用熏香。
這股香味,倒是和眼前的女人很適合。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是劉旭光的朋友,曾珂。”紫衣女人已經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優雅的一抬手,將黃色提包放在自己身邊。
曾珂!
原來是她!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打開了閘門,莎莎猛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眼前的女人眼熟。肯定沒有見過她,可是,自己見過她的照片。不,確切的說,是錄像。
從於浩房間中拾到的視頻!
那段視頻中的女人!
竟然是她!
完美無缺的五官,凝脂般的白皙皮膚,還有那舉手投足之間充滿悠長古韻的氣質!不會錯,一定是她!
一時之間,莎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看到科斯的傳奇人物。這個女人,她在的時候,艾琳還是初出茅廬的新手。據說,她一出手,幾乎從來沒有失敗過。她的客戶,經常見過一麵之後就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和艾琳不同,艾琳還要付出,才有收獲。她,幾乎從來不需要非常手段,就可以拿到自己的項目。最重要的是,她做銷售,幾乎從來不需要動用女人自身的本錢。
那些傳奇,是真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莎莎不敢相信,真有這樣的女人。
時至今日,有關她的傳說,在公司,依舊膾炙人口。隻是,大家都在背地悄悄說。
曾經有一次,於浩聽到過關於曾珂的事情,當時臉就沉下來了。那件事情,和他多少有些瓜葛。大家以為是他心裏不舒服,所以漸漸的,說的時候,會避開這樣公眾的場合。
然而傳奇畢竟是傳奇。
如今,這個傳奇人物,居然就坐在自己的前麵。
“羅小姐……”對麵的人,輕喚了一聲。
“哦,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了。。”莎莎方才發覺,自己剛才竟然走神了。
“沒關係。聽說,你在科斯,是不是見到我很奇怪?”曾珂安靜的笑了,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是。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你是傳奇的銷售。”莎莎心想:我還看過你的視頻,這個,估計科斯公司沒有人知道。除了,於浩。
“那是過去的事情了。”眉宇之間的淡定,不禁讓莎莎深深懷疑,那段醜聞,是否真的曾經存在過?一個人,真的可以將那樣的傷害忘掉嗎?
“哦,對。你也在加拿大?”無論如何,那樣痛苦的事情,估計誰都不願意提起。莎莎換了個話題。
“去了好多年了。這次回來,是我姐姐的孩子結婚。哦,對了,這是大劉讓我帶給你的東西。”曾珂伸手從包裏取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輕柔的放在莎莎麵前。
和曾珂聊天,是件快樂的事情。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將劉旭光在加拿大的情形,分外詳細的描述給莎莎,還不時的寬慰莎莎一下。
莎莎沒問過去的那件事,雖然她心裏很好奇。非常好奇。
送走曾珂,莎莎回到家,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
裏麵,居然是一隻白金戒指,鑲著一圈細小的碎鑽。莎莎捏起戒指,細細一看,發現內側刻著幾個花體的英文字母:LSS。
幸福,如同打開閘門的洪水,嘩的湧滿了心的河穀。莎莎的心,寂寞太久,孤單太久,思念也太久。壓抑在心底的最深處的某些東西,今天,忽然的翻上來,填滿了她全部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