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到底是什麼?
這麼迷離,透明的美妙液體?
高高的穹頂之下,金碧輝煌。串串水晶玻璃珠簾,流蘇一樣倒掛下來。透明的水晶酒杯,晃出一個完美的曲線,如同女人凹凸有致的軀體。
杯中之物,在光影之下,變幻著撲朔曖昧的影子。
這是酒麼?
難道還沒有醉?
深紅色的葡萄酒,檸檬色的馬爹利,金黃色的淡啤酒,無色透明的白酒。
還有什麼呢?
古人說,葡萄美酒夜光杯……下一句?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哦,對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好像是唐朝的吧?唐朝人真是有本事,幾百年前就能弄出夜光杯來。
看看,我還真的沒有醉。還能記住唐朝的詩。
夜光杯?像眼前這個晶瑩剔透的杯子嗎?如此輕而薄,似水晶,放佛手指尖輕輕一碰,就會無聲的裂開,留下一線精致的紋?難道它如女人的心,敏感,易碎?
莎莎微低著頭,目光停留在手中杯子上,裏麵,不知名的液體,彙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杯中海洋,隨著她的白皙細長的手顫動,輕晃出一個漩渦。漩渦沿著透明光潔的杯壁遊走,把她投射過來的目光深深吸了進去。
她忽然覺得好靜。
那麼多熟識的麵孔,此刻都是眉開眼笑,好像天下的好運氣都到了自己身上。
瞧,他們多開心啊。
莎莎也笑了。這麼熱鬧的場所,自己不笑一下,多煞風景?對不對?
欲飲琵琶馬上催!你看,古人也不比我羅莎莎好到哪裏去?喝個葡萄酒還要被人催,我可以想喝就喝。她揚起手,一口而盡。酒嘛,就該這樣喝,否則,如何叫酒?
喝茶,人也會醉。
喝酒,不如也來個醉。
同桌的人們忽然都沒了影子。說去唱歌,這麼快就走了?還是去敬酒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過不屬於羅莎莎。今天的日子,是屬於那個女人的。那個叫艾琳的女人。莎莎不恨,也不怪。畢竟,大單子是人家拿回來的。這個世界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故事,不是僅僅發生在兩千多年的蜀漢爭霸。從來都有,從來沒有停息過。
職場如戰場。
如今的方式,是看不見流血的戰爭,你死我活,不是肉體的武力殺戮,而是緩慢的消磨你的靈魂,讓你失掉尊嚴,失掉理想,失掉希望,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沒有殺戮的爭奪,比流血的戰爭更加可怕。時間久了,失敗的人,就會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沒用的東西,怎麼配活下來?沒人來取你的頭顱,沒人來掠奪你去當奴隸,甚至沒人說你什麼。你自己就知道什麼叫羞恥,你會自己消滅自己。
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希望的人,幾乎沒有希望的人。
公司是最實際的組織,拿單子是真的,掙錢是王道。你的職業修養,你的操守,你的人品,你的能力,都見鬼去吧。MBA的第一課是什麼?公司存在的價值就是經濟利益最大化。多麼文縐縐的漂亮話,就是說給你這樣的傻子聽的。還是北京的大白話說的簡單清楚,不就是掙錢唄,還弄著幺蛾子幹什麼?
在北京的幾年,莎莎喜歡上了北京人的直爽。罵人也是痛快,淋漓盡致,他媽的!
真是,他媽的!
發泄是自內而外的,胸口積蓄的鬱悶,仿佛隨著髒話一起離開了身體,新鮮的空氣瞬間湧了進來。管它們去了哪裏,誰願意撿著就撿著吧。
有人來了。
是個男人。
他是來找罵的嗎?
“走吧。我送你回去。”男人開口了。
這張臉,似曾相識。莎莎看著他,心想,我在哪兒見過他?很熟悉的一張臉。你看,古銅色的皮膚,直挺挺的鼻梁,還有,那雙精光閃爍的眼眸。
自己肯定見過。
莎莎半眯起眼睛,眼前男人的臉恍惚了一下,感覺朦朧起來,
隻是這雙眼睛,太熟悉了。太熟悉的感覺,太熟悉的漆黑,太熟悉的深邃。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