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音欺到羅煞耳後,低低的笑意,“你害怕?”
羅煞極力自持著鎮靜,緩緩地說道:“不怕。”
“既然不怕怎麼你不敢看我?”蕭徹頓一頓,道:“沒關係,向來第一次,都是怕的。”
羅煞轉過身來,靜靜直視著蕭徹,娓娓道:“不是害怕。我視今夜並非隻是侍奉王爺。於你而言,我或許隻是一個王妃,我視你如夫君,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所以我緊張。”
蕭徹微微一愣,並沒想到羅煞會說出這樣一篇話來,片刻才溫言道:“別怕,也別緊張。想必你身邊的人早已教過你該怎麼做。”
羅煞搖一搖頭說:“沒人教導我該怎樣侍奉夫君,深愛著你,所以嫁給你。我視你如夫君,但願如你所言‘不負汝來如,不負卿’。”
蕭徹頗動容,他的聲音像是一汪碧波,在空氣中柔和地蕩漾:“既是視我為夫君,在夫君麵前,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羅煞心中一暖,眼角已覺濕潤。雖是在房中,但隻著薄薄的寢衣在身,仍是有一絲涼意。身體微微一顫,他就立時發覺了,伸臂緊緊擁住她,傳遞給她濃濃的暖意,暖暖的聲音也傳到耳中:“別怕。”
羅煞渾身頓時如沐春風。
蕭徹倒了兩杯酒,一杯遞到羅煞麵前,道:“拜過天地了,卻還不曾飲過合巹酒。”
羅煞接過酒杯,與蕭徹手臂纏繞一同飲下杯中酒液。
雪白輕軟的帷帳委委安靜垂地,周遭裏靜得如同不似塵世,那樣靜,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良久,一滴,像是要驚破纏綿中的綺色的歡夢。
錦衾太光滑,仿佛是不真實一般,貼在肌膚上激起一層奇異的麻麻的粟粒,越發顯出羅煞的生澀與懵懂。蕭徹的唇落在羅煞的唇上時有一瞬間感覺窒息。身體漸次滾燙起來,仿佛有熊熊烈火自心尖燃燒。
吻越深越纏綿,背心卻透著一絲絲冷意彌漫開來,仿佛呼吸全被他吞了下去,皆不是羅煞自己的。羅煞輕輕側過頭,這是個紅色的天地,漫天匝地的蛟龍騰躍,似乎要耀花了眼睛。,隻餘她和他。
情不自禁地從喉間逸出一聲“嚶嚀”,痛得身體躬起來,他的手一力安撫她,溫柔地拭去她額上的冷汗,唇齒蜿蜒齧住她的耳垂,漸漸墮入漸深漸遠的迷朦裏。
夜半靜謐的晉王府,身體的痛楚還未褪盡。身邊的男子閉著眼沉睡,羅煞掙紮著起身,半幅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驚得她立刻轉過頭去,見他猶自在夢中,紋絲未動。暗暗放心,躡手躡腳把錦被蓋在他身上,披衣起身。
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上的龍鳳花燭燃燒了半夜,燭淚垂垂凝結如一樹燦爛的珊瑚樹,連那淚跡亦仿佛是含羞而愉悅的。燭火皆是通明如炬,並未有絲毫暗淡之像。隻是這夜裏靜謐,那明光也似無比柔和照耀。
“你在做什麼?”蕭徹的聲音並不大,頗有幾分慵意。
羅煞轉過身淺笑盈盈,喜孜孜道:“瞧那蠟燭。”
蕭徹支起半身,隨手扯過寢衣道:“蠟燭有什麼好瞧,你竟這樣高興?”
“聽聞民間嫁娶,新婚之夜必定要在洞房燃一對紅燭洞燒到天明,而且要一雙燭火同時熄滅,以示夫妻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哦?”蕭徹頗感新奇。
羅煞微感羞澀:“民間燃的皆是龍鳳花燭,眼前這雙紅燭,也是了。”
“你見那紅燭高照,所以高興。”羅煞低了頭隻不說話。蕭徹坐起身來,伸手向她,羅煞亦伸手出去握住他的手,斜倚在他懷裏。
羅煞見蕭徹含著笑意,卻是若有所思的神態,不由輕聲道:“你是不是在心中偷偷笑我傻?”
蕭徹輕輕撫住羅煞肩膀道:“我隻覺你赤子心腸,坦率可愛。”
“那日你大婚,想必也是燃了一對龍鳳花燭到天明吧...”
“隻有紅燭,卻沒有合巹酒,那不作數。”蕭徹不見有絲毫不悅與傷神,隻淡淡道:“天下男子,除卻和尚道士,多半都有一次洞房合巹之夜。”他略一停,隻向羅煞道:“你想與我白頭偕老?”
羅煞靜靜不語,隻舉目凝視著他,燭影搖紅,他的容色清俊勝於平日,淺淺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間甚是溫暖,並無一分玩笑的意味。
羅煞低低依言:“是。”嘴角淡淡揚起一抹笑:“天下女子,無一不作此想。我畢竟也不過是凡俗之人。”臉上雖是凝著笑意,心底卻漫漫泛起一縷哀傷,絞雜著一絲無望和期盼,奢望罷了,奢望罷了。握著他手的手指不自覺地一分分鬆開。
蕭徹隻凝神瞧著她,眼神閃過一色微藍的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際,轉瞬不見。他用力攥緊她的手,那麼用力,疼得羅煞暗暗咬緊嘴唇。
聲音沉沉,似有無限感歎:“你可知道?你的凡俗心意,正是我身邊最缺憾的。”蕭徹擁緊羅煞的身體,懇然道:“你的心意我視若瑰寶,必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