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石殿的出口,素虹定睛看清石殿是建在一個小山頭上,一排巨大的石階向下延伸進一片樹林,而讓素虹再次驚呆的是,這石殿門口的光,不是天光,天是一片漆黑,像一個純然墨黑的碗倒扣著,沒有半點星火沒有半點月圓,這光亮,是來自樹林,一棵樹不近不遠地挨著另一棵樹,無數的樹連成一片不緊不密的林子,每一棵樹的脈絡都發著光,像血管一樣,從樹根到樹梢的枝葉,淡綠淡綠地放著光。
聽到後麵窸窣的聲音逼近了,素虹來不及細看,提起濕漉漉的裹身長裙,趕緊往樹林跑,這是唯一的一條路,是那個聲音裏喊自己往光亮處跑的唯一方向。
後麵的聲音依舊在,慌亂中素虹回頭,看見樹林的光從石殿往自己這邊逐漸熄滅,就像一股黑色的浪打過來,那麼凶狠地要淹沒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疾走的腳步聲迎麵傳來,素虹幾乎來不及反應,在小路的轉彎處,就被來人嗖的抓住手臂,正欲掙紮,來人低聲喝到:“再跑快些”。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隨即拉著素虹在樹林裏一陣狂奔,直到一個巨大的黑沉沉地湖泊出現在樹林的盡頭,出現在素虹的眼前,黑衣男子才停了下來。
素虹顧不得去查看自己被一路上的碎石割傷的腳,而是趁著樹林的光急切地想要把來人看個真切,眼前這個抓著自己一直不放手的男人黑色交襟短衫,黑色長裙,長長的頭發高紮成馬尾,一雙鳳尾大眼卻配的是高眉深目挺鼻闊唇。雖是模糊的光,和自己的皮膚一襯,卻也能知他皮膚黝黑。這是死亡後的世界裏的人嗎,自己這到底是在哪裏,這個問題一定要盡快問個明白。
狂奔剛止,氣息未平,素虹正欲開口,黑衣男子忽然一把將素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對著素虹做了一個屏住呼吸的動作,素虹卻也在這一刻心領神會,隨即黑衣男子緊摟住素虹縱身躍入水中。
浸到湖水那一刻,素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完全如同冰凍。冰冷的觸覺從腳趾傳來,腳上的傷口也痛得不再明顯,寒冷讓素虹緊咬牙關,唯獨緊緊抱住自己的這個黑衣男子,全身透的火焰一樣的灼熱,素虹潛意識地把他也緊緊抱住,才稍可緩解四周侵襲來的嚴寒。湖水完全沒過頭頂,借著湖邊即將熄滅的樹光,趁著冰凍得快要失去的最後一絲意識,素虹看到岸邊樹林裏竄出來的似蛇蜥蜴,也看到眼前這個黑衣男子緊抿的嘴角。
如果焚身的炙熱是死亡,那蝕骨的冰凍應該也是吧,一個人能死兩次嗎,素虹在不清醒的神智裏一直反複地思考這個問題。
這一次,再醒來,眼前是真實的人,那個真實的黑衣男子。
“你醒了”黑衣男子給她遞過來一壺水,而且水竟然是熱的。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喝了些水,素虹恢複了些力氣,倚著身旁一棵大樹坐直了,急急地問。
黑衣男子見素虹一臉又急切又茫然的樣子,還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不知為何自己卻不想立即回答她,更樂於仔細審視她雖然發絲淩亂,卻難掩白皙秀雅的臉龐輪廓,很美。
“你爬出來的那個石殿,就是傳說中的焚元宮。”
“焚元宮?”
“嗯,進去了,就不可能活著出來”黑衣男子低著頭整理打在小腿上的布帶。
“我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我明明在電梯裏。”素虹情緒激動。
“電梯?請問刹心姑娘方才說的電梯是何處地名?”黑衣男子不解。
“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素虹完全沒有注意到黑衣男子說了些什麼,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感覺到痛又鬆了手:“來,你也讓我掐掐看,看你是真的不?”說完,欲站起來走過去抓黑衣男子,卻被腳上的傷痛得跌坐回去。
黑衣男子這才注意到素虹腳底的累累傷痕,歎了口氣,“好端端的如何要掐我,且好好靜坐,我給你包紮一下”,隨即蹲下身,取下纏繞在手臂上的一塊布條,輕輕托起素虹的腳,一道一道耐心地纏好,一邊纏,一邊對素虹說:“那湖叫寒焰湖。日落時分起湖水會冰凍刺骨,寒蝕眾生;日出時分起湖麵會燃起無根業火,焰焚萬物。還好我有赤炎之體,在寒凍的湖水裏可抵禦一陣,你一直緊貼著我,隻要我快速遊向對岸,你就不至於凍傷。”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你是誰”素虹低頭看著眼前這個黑衣男子,雖然他告訴自己很多,卻讓自己更加迷惑更加不解。
“走出這片小樹林,就是期絕之漠,生萬物,又毀萬物,隻有走過那片沙漠,才有安全的城池”黑衣男子纏緊了布條,打了結。站直了身體又彎下腰,對視著素虹說:“我叫赤炎,是僅存的為數不多的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