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柳煙奪了他的話,她沒想到殷時見她的第一句話便是要她離開,頓時酸楚委屈全部湧上心頭,“二郎,若不是當年那事,你會納我對不對?”
殷時蹙眉,顯出厭煩之色,“柳煙,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柳煙忽然仰天一笑,笑得無比嫵媚,臉上似乎也顯出曾有的風情來。“我是什麼身份?殷家二少爺的通房丫鬟,還是殷家二少爺不要的破鞋。”
聽著柳煙放肆的話語,殷時陡然青筋暴起,曾幾何時,他容得了丫鬟這麼對他無禮。
上前一把捏住柳煙的手腕,巨大的手勁疼得柳煙眉頭直皺,眼淚都快要掉出來。看著她咬緊唇瓣不敢喊出聲的模樣,殷時忽然冷靜下來,鬆開口,將她推向一邊。
當初也正是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才心軟讓她留在身邊。而柳煙著實是個讓人放心的丫鬟,不需他開口便能妥善安排好一切,他念詩詞歌賦時,她焚香煮茶,他舞劍拉弓時,她折梅溫酒。因她的巧慧,所以就算是她偶爾對其他丫鬟打罵,他也權當沒看見。
隻因為那時的他從未想過成家,正所謂君子不立業何以成家。唯一讓他想逃的是,柳煙對擇媳的欲望太過濃烈,三天兩頭都想將他推銷出去。
有時候他還笑著跟萬姨娘道,天下竟有這般癡傻女子,明知道自己喜歡他,卻還非要幫他選妻。
殷時猶記得萬姨娘隻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卻道:“若你不是殷家二少爺,我也絕不會讓柳煙待在你身邊。”他一直都不解萬姨娘的話,若他不是殷家二少爺,又怎麼會認識柳煙呢。正因為記著柳煙的萬般好,所以她忽然失蹤時,他也會擔心地尋找過,當她落魄出現時,他也想伸出援手。
隻是直到剛剛他忽然醒悟,如果他不是殷家二少爺,不是蓮城首富的殷家少爺,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兒郎,或者一個小富小貴的少爺,或許柳煙根本就不會多看他一眼。
或許柳煙是愛他的,不隻是殷家少爺的身份,也包括殷時這個人。但在柳煙眼中,他首先是殷家少爺然後才是殷時,所以她心裏清楚,自己是爬不上殷家少奶奶的位子。那麼為了最大限度的獲取利益,所以她急切地想要替殷時找個妻子,並且是溫順好說話的女子,這樣的話,她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姨娘。而至於殷時是否喜歡對方,對方人品如何,這些不是柳煙所能考慮,或者所想考慮到的。
她更希望對方是個撒潑無禮,或者是個膽小怕事的,這樣,殷時便會更加寵愛溫順識趣的她。
因為他是殷家少爺,如果不是,柳煙或許會朝更利於自己的方向飛走。
一陣風吹過,送來柳煙身上的香氣,殷時起初不覺,忽然想起一件事,整個人都陰沉起來。若他沒猜錯,這想起跟當初苑芳身上所帶的香氣一模一樣。
“明日一早,你便離開。”殷時冷聲道。
柳煙還為自己能勾起殷時回憶而竊喜不已,沒想到,他沉默半晌後竟然是讓她離開。
“二郎,我已無處可去。”柳煙含淚,細聲啜泣。“若不是心裏還有你,我早已投河自盡,又何必屈辱求生。”
忽然殷時想起清若的一句話,“若你離開,我不會尋你,天下這麼大,沒有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就活不下去。”當時他嗔怒,道清若絕情,這種話也敢輕易說出口,虧他對她用情如此之深。
然而清若卻幽幽道:“愛,也不是占有,我愛你是決定用我最大的能力去成全你。你若也愛我,便知我不願你離開,如你執意離開,隻能說你愛我不如我愛你深。”
在清若眼裏,他始終是他,不管是紈絝的富家少爺,還是落魄的短工,他所有難堪的一麵她都見到了,卻依舊無怨無悔。明知道柳煙於他而言是什麼意義,她心裏定然是惱火的,可體諒他一定會照顧柳煙,所以毅然將柳煙接進府裏。
“二郎,我隻是想陪著你,伺候你和少奶奶,這樣就足夠了。”月行中天,殷時冷冽決然的臉顯在月色之下,柳煙心裏有些彷徨。“就算讓我做個粗掃丫頭也行,求你別趕我走。”
柳煙立刻跪了下去,削瘦的肩頭因哭泣而瑟瑟發抖。
“你心裏清楚,你不可能也不會是個粗掃丫頭。”殷時斜眼看著她,不知怎麼覺得她連眼淚都有偽裝的嫌疑,“你若心裏有我,便該為我離去,而不是讓我收留你。”
“二郎……”柳煙哭聲驟停,漠然地看著殷時,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叫我二少爺。”殷時厲聲,把柳煙嚇了一跳,“與其求我,你倒不如去求二少奶奶,家宅內的事全由她打理,我從不過問。”
說罷,拂袖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