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手動了動,垂下了頭,依舊默不作聲。
“照顧好自己,隻當皇上是在磨練你,十三阿哥,一定要為了那些關心你的人保重!”妍華的思緒繁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若是能私下裏安慰,她定能說出許多鼓勵他的話,可眼下身在這樣的境況下,她許多話不敢說,隻怕說多了便是錯。
十三的拳頭緊了緊,終於瑟瑟出聲,帶著黯啞與消沉:“快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妍華默了半晌,沒有應聲,隻說了一句:“珍重,我走了。”
她今日為了避人耳目,帶了漢人衣裙出來,中途在馬車上換了,所以侍衛倒是也看不出她的身份。加上她今日的發髻裝扮儼然是個未出閣的少女,所以他們倒是未曾懷疑其它。
門口的幾個侍衛看了看她的背影,嘖嘖了幾聲:“哪裏是十三福晉的舊識,我看是十三阿哥的舊識還差不多,約莫是他的小相好,千裏迢迢跑來會情郎呢。”
十三轉身,往門邊走近了兩步,卻終究隻捕捉到妍華的一個背影,眨眼便不見了她的身形。他的兩頰微微凹陷,隻抬眼掃了那幾個侍衛一下,便噤得他們不再多言。
其中一個侍衛凶相,回瞪了十三一眼:“看什麼看,快進去!”
十三隻冷冷地盯著那人看,盯得他渾身不自在時,他才終於弱了氣焰。
十三轉身離開之際,那人憤憤地對著他的背影唾了一口:“得意個什麼勁兒,以後還想有出頭日不成?哼!如今太子歸位,這裏卻連個人影兒都不見,誰會當真在意他!當初不是跟四阿哥好得穿一條褲子嗎?如今人家封了雍親王,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嘁,還傲個什麼勁兒!說白了,不就是一個包衣生的……”
“噓!你不要命了!這等事情容你亂說!”站在他旁邊的侍衛忙堵了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妍華一上馬車,便泣不成聲了。
她說十三的交情,說到底是緣於胤禛。不過是一同騎過幾次馬,一道用過幾道膳,可是方才十三的那個落寞背影,卻叫她莫名心酸不已。
當初的翩翩公子,一朝落勢,便得了這樣一個結果。
皇帝雖是網開一麵,卻聽不得他的半分解釋。她想不明白,那樣一個位高權重的天子,為何會對自己兒子這般殘忍。他聽了別人的話,便信了十三與鎮魘之事有牽連,卻為何偏偏不信十三自己的解釋?他以往那般歡喜十三,難不成都是虛情假意?
“格格,莫要傷心了……哎,早知如此,奴婢便死也不同意讓格格來這裏的。”花影捏著帕子給她拭淚,見她眼淚源源不斷,心疼不已。
“禛郎想見他,又不得來見他,心裏定是難過不已,我如今代了禛郎來探望,卻是什麼都沒做成,安慰也安慰不好,當真是我沒用。十三阿哥那般英朗的人兒,眼下成了這個模樣,禛郎若是看到,定要叫他心碎……”
妍華哽咽,捂著胸口憋悶地喘不上氣兒:“上次給禛郎與我作畫,他便腿疼了,方才你看,他竟是一點都不愛惜自個兒,在冷風中吹那樣久,也不知他的腿疼病是不是又犯了。也沒見到筱七姐姐,方才也沒顧得上問問筱七姐姐的近況,若是連筱七姐姐也病了,那可怎麼辦是好……”
花影不知怎麼安慰,憋了半晌,說了一句:“十三爺是好人,好人有好報,他肯定會沒事的……”
此時此刻,胤禛又站在那副洋畫麵前發呆了。他近來總是這個模樣,又不肯跟她說心事,她心裏堵得厲害。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胤禛身後,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動不動,隻有眸子微微動了下。
妍華見他不說話,悶悶地說了一聲:“我昨兒去十三阿哥府上了,遠遠地看到了他一眼。”
胤禛的身子終於動彈了一下,他微微偏過頭來,眉頭鎖著疑問。
妍華抬眼看了看,繼續說道:“他清瘦了許多,不肯轉身看我,隻叫我以後不要再去了。天氣這般冷,他也不知披件鬥篷,就站在那裏吹冷風。他的腿不是有毛病嗎?這樣凍著,肯定又要疼了。能讓柳大夫去給他看看嗎?皇上隻說禁了他的自由,也沒說不準他看大夫吧?”
胤禛痛苦地閉上眸子,哀戚地說道:“皇阿瑪也沒說不能善待他,可那些個狗奴才卻都為難於他……”
妍華心中一動,凝著霧氣抬眸:“你……去探過他嗎?”
胤禛緘默,喉頭動了兩下。待長歎了一聲後,他才幽幽地訴道:“隻遠遠看過,算不得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