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澤搖搖頭,“誇是誇張了些,但有些確實說的不錯。”
十七思考片刻,一樁樁數了起來,“我記得之前有人說娘娘脾氣大,稍微有些不順心意,就要大發雷霆。可我每次見娘娘,看著都挺和善的,難道是我的錯覺?”
“你見到她的次數少罷了。”言墨澤想到自己每次一句話不對,就被人懟得無話可說的日子,歎了口氣,道:“這次是你惹她生氣了,若是平常,或許對你還會忍耐一下。實話同你說,我家夫人確實有些小心眼,越是在她身邊,你就越能看清楚了。”
“……”十七沉默片刻,又道,“那,那朝上的人都說她金貴,不管什麼東西都要用好的,不管什麼事情都需要安排得十分妥帖,不然就鬧脾氣不幹了,這總不會是真的吧?”
言墨澤問:“你以為她這次為何生氣?”
“為何?”
言墨澤道:“如果有客棧睡,條件雖然簡陋了些,但稍微布置一下,還是符合她的標準的。可是在荒郊野外,這路邊不知什麼的髒東西又多,你以為她能容忍被蟲子爬過自己的被褥或者衣物嗎?”
“……”
“還有說她鬧脾氣不幹,你還記得有一回我們辦迎席的時候麼?滿朝文物都在下麵等候著,結果後來也隻有我一人。”
十七回憶了一下,道:“那不是娘娘忽然得病才……”
“因為有人摔了她的花簪,她氣得不行,便不出席了。”
“……”
十七道:“可娘娘平日裏,完全瞧不出是這個樣子……”
“其實滿朝文武的奏折雖說誇張了些,但夫人確實是如他們所說,極為嬌貴了些。你這一路一定要小心一點,若是磕著碰著,我可保不準她會出什麼鬼主意。”
“啊?”十七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她能出什麼鬼主意?”
言墨澤見他對童糖是一點都不了解,忽的搖了搖頭,“國師,你不是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嗎?怎麼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
“???”突然被懟的十七完全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他忍不住扭頭回去看了一眼,待視線劃過李鸞月的時候,看到她緊張地在為童糖順著氣息,還一邊從旁邊倒著水,一邊給她遞過去,忽然腦中就靈光一閃,臉色大變!
連忙跟言墨澤求證,“娘娘此行就是來幫我撮合與阿月的事情的,不會突然反水不幹吧?”
言墨澤對上他慌亂的神色,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說呢?”
馬車沿著泥濘小路,慢慢駛到小鎮門口。
鎮子看起來很小很破舊,守城的士兵拿著武器,正站在一邊打瞌睡,直到馬車停下的聲音驚動了他們,才紛紛從睡夢中醒來。
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方才走上前來,“出示通行證。”
十七刷地一下從馬背上翻下來,把通行證往人手裏一塞,道:“快!我們要入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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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糖的氣其實已經消了。
她這人氣來得快,消得也很快,因而在看到十七特別殷勤的態度時,反而略有些疑惑。
站在客棧門口,十七生怕她誤會什麼似的,連連解釋說:“我打聽過了,娘娘,這裏可是全鎮最好的客棧,今日咱們就在這裏休息。這一路顛簸也辛苦了,您可有什麼想吃的?我立馬讓人去給您準備。”
童糖點點頭,待十七跑開了。
才疑惑地問李鸞月說,“他怎麼了?”
李鸞月不明所以地搖搖頭,“不知道。”
童糖心中莫名,但也沒有再繼續追究,歪了歪頭,直往客棧裏頭走。
忽然有個人從身邊竄過,撞了她一把!
童糖的腳下一個不穩,往後頭摔去,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與大地來了親密接觸的時候,身後忽然多了一堵人牆。身體被人穩穩接住了,童糖疑惑地往後瞧,對上言墨澤的視線,“沒事吧?”
童糖拍拍胸口,“嚇了一跳。”
言墨澤眉頭微蹙,扭頭看向外頭。
“站住!你這個臭小子!”掌櫃的立馬跟在後麵,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
男孩背對著他們,穿得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頭全都是補丁,他的頭發也很蓬亂,跟個沒有梳理的稻草棚一樣,被人抓這手,凶巴巴地回過頭來,道:“放開我!死老頭!”
“你小子又來吃白飯?上次不都警告過你不準再來了?你這髒兮兮地往我店裏一鑽,客人都被你嚇跑了!”
“你說什麼!”那小子一把甩開掌櫃的,回過頭來提高聲音,大吼道:“狗眼看人低,等小爺以後出息了!叫你們一個個都抬不起頭來!”
“臭小子你……”
還不等他說完,男孩就衝上來狠狠撞了他一把,這一下撞得很重,眼瞧著掌櫃的往後倒去,差一點就給摔在地上!
“你!”掌櫃的捂著胸口,這一口氣順不上來,也壓不下去,手指都在顫抖,指著男孩跑開的方向,怒道:“還愣著做什麼啊?去把這小子給我抓回來!”
“是!”店裏的護衛都快步追了上去。
掌櫃的站直身子,罵道:“非得給你點顏色看看!”
童糖也沒想到自己一來就碰到這種事,有些猶豫地回頭看向言墨澤。
後者拍拍她的背,低聲道:“沒事。”
李鸞月雙手環胸地看著熱鬧,說道:“這掌櫃的也太凶了點,不就是個小屁孩嗎?”
站在前麵的掌櫃耳尖,一下子聽到回過頭來,原本臉上還帶著怒氣,在觸及到他們的瞬間,一下子就平和下來,轉而帶上了笑容。
他上前兩步,道:“呦,幾位客官。住店呀?”
童糖挑眉說道:“你怎麼知道?”
“瞧幾位貴人儀表非凡,一定是從京都來的吧?”
“這你也知道?”
掌櫃的眼力勁兒也不是白瞎的,說道:“那是自然。”
李鸞月說道:“你對那小孩也太狠了些,我瞧著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趕走了就好,沒必要如此得理不饒人吧?”
掌櫃的聽到這話還是有些生氣,辯解說:“您是不知道,那個臭小子日日來我這裏搗亂,前幾日好幾位客人都被他嚇跑了。這也就不說什麼,他天天來我廚房偷東西吃,你說這咱們是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什麼善堂,他也不能隻盯著咱一家偷啊!”
“什麼?”李鸞月道,“竟然是這樣?”
“您瞧著可能說我太凶了。但這鎮子裏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個小無賴,仗著自己年紀小,到處調皮搗蛋,幹些惹人厭煩的壞事。”
“……”
掌櫃的話音剛落,店裏的幾位熟客也紛紛點頭。
“是啊,前幾日我就說了他兩句,轉頭把我的衣服都給剪破了。還有好兩件我新製的夾子,都是我妻子親手縫製讓我過冬的!”
“這種臭小子就是該打!”
“不教訓他是不學好的!”
李鸞月這下尷尬了不少,悶著腦袋不說話了。
童糖岔開話題,道:“掌櫃的,我們住店。”
“哦,哦!好的!”掌櫃的眯著眼睛笑,回到了櫃台,彎腰從桌子下掏出一把鑰匙來,道:“天字房!客官……”
他的視線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笑道:“……要幾間呀?”
這兒七七八八加上護衛,少說也有十來人。
也難怪掌櫃的見了他們這麼高興。
這客棧雖然看起來不大,但裏麵還是蠻整潔的,尤其是給童糖的那間,幾乎是這個小鎮裏最好的配置了,打開窗門還能看到全鎮的景色,實在不能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