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險峻的峭壁下,張珈拉著藤蔓縱橫其間,幾個跳躍後擺到另一邊,伸手抓住一棵鬆樹,小心的向下爬,爬了丈許,一株頂著蘭花的小草在一片雜草叢中若隱若現,張珈驚喜的歡呼一聲:“這裏果然有!”。
張珈伸手去采,一個聲音憑空出現在腦海:“向下!”
張珈想也不想,向前抓了一把,便立刻鬆手,腦袋一縮,身子向下滑落三尺,再抬頭,一顆碩大的蛇頭迎麵而來。
張珈大驚,手一鬆,直直掉了下去。
慌亂中,雙手胡亂的揮舞,不管碰到什麼都試圖去抓住,而下墜的力量卻讓枝條劃爛手臂。
“鬆手,穩住,凝神,氣沉丹田!”
腦海裏響起清澈的命令,讓張珈瞬間鎮定下來,不由自主的照做。
“提氣!轉身!下方有樹枝,借力轉力……”
張珈低頭果見一棵樹斜斜插在山壁上,先用腳尖輕點,再用手一按一轉,下落之勢已減弱大半,再次提氣,心中已不驚慌,故技重施不斷減勢。終於,看準機會攀住一塊凸起的山石,待爬上山石才發現,自己混亂中居然采下了那株岩胡草,不禁失笑:“你可真是個財迷!這都沒丟。”接著對著虛空鞠躬道:“多謝相救。”
然而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方才那個聲音從來都沒出現過。
張珈心頭一陣失落,影子還是不肯出來相見麼?那又何必出言相助?
如今,張珈已不再排斥影子的到來,小小的年紀卻已嚐到孤寂滋味。她多想影子能現身,哪怕不說話,隻是讓她看見她的存在,就會覺得溫暖。
可是,那個隱於暗處的人即便救她性命,卻不肯相見,為什麼?
張珈坐在崖下,難過之餘,右手不由撫上待在左腕的蓮花水玉手鐲。這是她八歲那年,娘親帶她到鎮子上采購時,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如今是她最寶貴的東西。手鐲晶瑩通透,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的手腕,一朵蓮花破水而出,栩栩如生,紫色蓮心飄出一絲血線如煙似霧,為潔白的手鐲平添了許多神秘。每當,她撫摸它的時候,便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從手鐲傳來,讓她的心,很靜,很溫暖,仿佛娘親不曾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傳來男孩驚慌的喊叫聲,張珈擦擦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小心翼翼的爬回地麵,雷利已經要哭的樣子,忙哄了他回家。
雷霆見了滿身草梗泥土的張珈,並未責備,忙叫了妻子燒水給她換洗。
雷氏張張嘴,終是沒有說話,轉身進屋燒水。
張珈沒心沒肺的進屋,房門關閉的那一瞬,身子一垮,倚著門滑坐在地上。
好累!
雷家的寬容並不能彌補她對母親的懷念,和對父親的向往,那份刻意的關愛,也不能填補失去母親的空白,她越來越迫切的,想去尋找,那個心目中的英雄。
娘親說:等你練好了武功,我們就去找爹爹。
沒有人知道,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會帶著女兒跑到山上練武,練武時的母女倆嚴肅而安靜,一個教一個學,然後一起練習,月光映照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仿佛天地之靈。
娘,我一定用心練武,早日找到爹爹
夜深人靜,勞累一天的人們都已進入夢鄉,而無所事事的張珈卻獨自一人出了房門,老李叔家的大黃狗聽到動靜懶懶的抬了抬頭,見到是每天給自己扔麻雀的小姑娘,便一改疲懶的樣子快步跟了上去。
張珈撫了撫碩大的狗頭,麵上終於流露出失去母親的悲痛。
張珈從沒有見過父親,她甚至不知道父親姓甚名誰,她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如今,母親也不在了……
張珈喜歡娘親微微笑著站在那裏,沒有一句語言,卻有壓倒一切的威勢。
娘啊,我做不到不說話就讓人臣服,但我可以用拳頭讓人臣服。
張珈出了村子往山上走去,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十幾年,以往有母親牽著她的手,如今隻有大黃狗守在身邊。
哦,還有影子!
每當她出了村子,影子就會悄然而至。
對於影子的出沒無常,張珈已習以為常,或是她危險時出聲相助,或是她習武時出言指點,又或者如現在這般在黑夜裏默默陪伴。
影子於她,亦師亦友。
有一次,她稱影子為師,影子不許。影子的聲音充滿悲傷,讓張珈不禁心動落淚。
娘親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不要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