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目光三寸長(二)(2 / 3)

成長不是一夜之間,但它需要一個契機,哪怕隻是短短幾天。

眼淚終會化作珍珠,陪伴她們前行。

感謝時光,能讓成長帶著棱角學會安寧生活。

感謝路途,把所有的傷痕都變成了明天的禮物。

感謝漫長的告別裏,所有璀璨的堅持。

(不到長城非好漢)

(柏燕誼老師跟營員們告別)

(營員進場前黃琬婷在緊張準備)

(超女易慧也來到現場)(17歲那年唱《左耳聽見》的金姣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龍四”的扮演者楊麗璿和黃琬婷合唱《放手的勇氣》)

PART2 青春那麼紅,你沒那麼痛。

BY:果子李

這是我第二次參加雪漫的夏令營。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不適合做“知心姐姐”這個角色,我的情緒太容易被帶動,常常在營員們說起自己的經曆時和她們抱頭痛哭,以至於去年夏令營回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沉浸在深深的無力感中無法自拔。

和其他工作人員不同,我有個特殊的身份--和這些孩子們一樣,我也是個“90”後。

其實我比她們大不了多少,剛剛從學校畢業,在正式上班的第八天就被趕鴨子上架,照顧起這二十八個孩子的飲食起居,還煞有介事的假裝自己經驗很豐富。

其實我心裏很沒底,二十八個未成年,扔到誰頭上,都是一份不小的責任,特別是,像她們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

我最先接觸到的人是妮妮。

她是屬於每個班都會有一兩個的那種學生--說話嗓門很大,經常逃課,很不合群,還會站在學校門口找低年級的學生收保護費,總讓老師和班幹部頭疼。

她因為免費營員而和悄悄的戰爭讓我們對她久仰大名。

開營儀式時,我需要找一個營員代表上台發言,欒欒跟我推薦了她,但後來我一直擔心她會搞砸,這種擔心在她上台前十分鍾尤為明顯。

我去找到她跟她交代流程,她表現得很心不在焉,手裏忙著給新發到手的營員書包拍照,興致勃勃地刷著微博,對我的交代隻是很不耐煩地回了句:“知道啦。”

這種態度讓我心裏咯噔一下,那天來了很多媒體和嘉賓,記者們扛著攝像機站在四周,當主持人請她上台的時候,我緊張得心都提到嗓子眼。

但後來證明我是多慮了,我看見她上台,中規中矩的背著自己寫的發言稿,一隻手死死拽著衣服下擺,另一隻手握著話筒在微微顫抖。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表現出的那些不耐煩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

後來聽欒欒說,自打她知道自己成為營員代表之後,就每天都在背發言稿,睡覺的時候都把稿子放在枕邊。

其實她真的很認真的去對待這件事情,隻是在假裝不認真。如果不是留意觀察,也許我就真的誤會她了。

其實對於像妮妮這樣的孩子,我們都習慣給她們打上標簽,就像我最初那樣,覺得她們辦不成事兒,難擔大任,對她們無法信任。

但其實也許她們真的有很努力的去做,隻是她們用任性和乖張去掩飾自己的不自信,你有沒有靜下心來去觀察呢?

當你善意的、平等的對待她們的時候,她們會回報你很多很多,甚至比那些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更懂得感恩。

我的高中老師對我說:“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畢業之後經常回來探望我的,不是我最喜歡年級第一,而是那些調皮搗蛋過去總不讓我省心的壞學生。”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

夏令營第二天,柏燕誼老師來到度假村和我們做心理遊戲,遊戲規則是這樣的:在紙上寫五個你最珍視的東西,然後按照內心的排序一個一個的劃掉,劃掉的意思就代表永遠的失去。

我在紙上寫了五個詞,然後按照規定劃掉了四個,直到最後一輪,紙上隻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我始終沒辦法下筆。

然後,我哭了。我最後留下的是“媽媽”。

很多人都哭了,和我一樣,她們最後留下的也是父母,我敢打賭,在座的28個營員,沒有一個沒和父母吵過架,更有甚者還提著刀威脅過自己的父母。可是,到這一刻,大家頓時發現,原來生命中最無法割舍的,是爸爸媽媽啊。

與眾不同的是小魚。

她最後留下來的,是“死亡。”

她拿著話筒,很冷靜地說:“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死就是一種解脫。”

如果換做以前,我大概會在內心翻個大大的白眼,小孩子哪懂什麼是死啊,不過就是心情不好掛在嘴邊隨便說說而已。

但自打參加了這個夏令營之後,我開始學會了尊重別人的情緒。

柏燕誼老師跟笑笑講了一個故事。是真實的一件事:一個母親五年前因為一場車禍失去了自己的女兒,悲痛過後母親一直很正常的生活,大家都以為她已經從陰霾中很好的走出來了,直到五年後去給女兒上墳,她突然像發了瘋一樣用自己的頭去撞墓碑,企圖在女兒的墳前自殺。

後來母親躺在醫院裏,哭著說:就在我死的那一刹那,我覺得,我女兒離我近了……

柏燕誼老師哽咽著說:“不要把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會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因為我們的離去而感到絕望。”

小魚一直低著頭,我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

第三天,本來預定的是讓雪漫給我們做了一場講座,但後來她來到現場後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讓我們把椅子擺成一個圈,大家圍坐在一起,關掉燈,關掉攝影機,在黑暗裏說出自己最想說的話。

我想,即使過了很久很久,這些孩子們都不會忘記這個下午。

在這個暗室裏,我們都戒除了內心的戒備,說出了自己內心最私密,最難以啟齒的事情。

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安慰,有人在聆聽,有人在傾訴。

話筒傳到我手上,我從說第一句話就開始哭。其實現在回憶起來,我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我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決定要把壓抑在心裏這麼多年的秘密統統說出來。

“不管過去經曆過什麼,但我最終成為了現在的自己,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每天努力的生活,認真的工作,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好的姑娘,何必抱著過去念念不忘呢?”

因為在黑暗裏,我看不清是誰說的這番話,但我很認同她。

那些過去,就讓它成為一種經曆吧。很多人都跟我說,來這次夏令營是想對過去道別,其實,對我自己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那天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活動結束之後我們找不到小熊了,吃飯的時候她沒來,電話打不通,房間也沒人。

我對小熊的印象就隻有一個--這孩子啊,忒二了。

那天在黑暗中大家哭成一片,輪到她時,她跟我們講起她自殺的情形:“為了嚇我媽,我衝進廚房拿起菜刀剁啊剁啊剁,我當然不忍心砍我自己拉,其實我剁的是砧板,結果菜刀掉下來砸到我腳上,哎喲痛死我了!”

全場哄堂大笑。

難道她玩失蹤是覺得我們取笑了她所以一個人躲起來了?

我們腦子裏麵那跟名為“緊張”的神經又噌地一下繃緊了。立刻去找她,去每一個房間敲門,去遊泳池、KTV、會議室,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如果再找不到,就立刻通知家長,就在我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小熊突然自動出現了!還帶著滿臉迷茫的表情:

“聽說你們在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簡直快暈死過去了!

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去給另一個營員聊天去了,我們有一個營員來度假村的當天就發燒了,一直在房間裏休息。老實說,因為太忙,連我都忘記了那個營員。可是小熊不聲不響,居然一直記著,想到那個營員一個人在房間裏無聊,她就拿了一大堆零食去她房間,兩個人聊著天就忘記了時間。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不忍心指責她了。

之前我看過小熊的報名表,她有句名言:“別人變壞需要醞釀,而我隻需要一天。”

我對小熊說:“小熊,我覺得你挺好的呀。”

她就搖頭,“你不知道,我的過去很髒的。”

這是她的口頭禪,我真想告訴她:“以後你要是再敢這麼說自己,我就抽你。”

不要給自己打上標簽,不要總跟自己過不去,那些所謂很髒的過去,既然已成過去,那又算的了什麼呢?小熊在我心裏一直是個很好的姑娘,欒欒就特別喜歡她。她很二,但是很善良,我覺得評價一個人的底線就是善良,就這麼簡單。當然有人覺得這老土,但我始終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所有營員當中我最喜歡的是可樂,雖然,她是最不配合我們工作的一個。

她是LES,還是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穿很寬大的T恤、束胸、頭發短劉海長、一舉一動很MAN,以至於她來的第一天我還跑去問欒欒:“怎麼我們夏令營還招男生?!”

夏令營第四天,我交代營員下午兩點到會議室集合。結果到了會議室一點人數,還差一個。

是可樂沒來。打她電話也不通,我隻有頂著40度的高溫衝回她房間去找她。敲門也沒人應,就在我以為她失蹤了的時候,她才睡眼惺忪的開門。

這家夥竟然在睡覺!

我有些生氣的問:“你忘記我說過要去會議室集合了嗎?”

結果她連“假裝睡過頭”都懶得敷衍我,直接懶洋洋地回答:“我不想去,沒意思。”

最後我幾乎是扭著她的耳朵把她“押送”回去的。

從那之後,我就和她死磕上了,她經常出狀況,導致我點名之前都得先看一眼她在不在,除了玩和吃,其他活動她能跑則跑能逃則逃,而我就負責一次又一次的把這死小孩抓回來,軟硬兼施連哄帶騙。

我們也是這樣漸漸熟悉起來的,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其實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那些天我一直忙得腳不沾地,午睡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在吃午飯的時候趴在飯桌上眯一小會兒。她就湊到我身邊小聲說:“要不這樣,我假裝肚子痛讓你照顧我,你偷偷回去睡一覺吧。”

雖然最後我沒能偷成懶,但這件事讓我一天的心情都變得特別好。

她一直不太願意提自己的事。直到有一次雪漫問起有哪些人去看過心理醫生,她高高地舉起了手。

我小聲問她怎麼回事,她又是這種滿不在乎的語氣:“我喜歡一個女生,我們老師覺得我有病,我帶我去做心理谘詢了。”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她對雪漫並不太熟。她參加夏令營是因為她喜歡的那個女生是雪漫的忠實讀者,最大的願望就是來參加夏令營,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沒能來,於是可樂就給我們寫了封很長的報名信,想參加夏令營,替那個女生完成心願。

那天在暗室裏說心裏話的時候,每個人都很投入,隻有她依然在遊離,話筒傳到她手上的時候,她哼哼哈哈什麼都沒說就糊弄過去了。

我都已經習慣她這種不配合了,也沒放在心上,直到一個月之後我開始整理營員留言,才看到她寫下的一段話:

“其實那個時候我心裏有話想說的,隻是不好意思說出來,怕你們會笑我,其實我最想對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說:我想你了。”

我看見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就鼻子一酸。

在這個號稱催淚夏令營裏,她是唯一一個沒哭的人,大多數時候她都在漫不經心,吊兒郎當,沒心沒肺。

可是,在KTV裏,小暖唱起《可惜不是你》的時候,她哭了,她躲在包廂的角落裏,哭得那麼小心翼翼,她埋著頭,低聲抽泣著,生怕被人發現。我沒有給她遞紙巾,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哭。她那麼要麵子的死小孩,肯定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哭的樣子,所以我假裝沒有看見。

我把《鬥魚》要上市的消息告訴她,雖然她聲稱“都騙小孩子的玩意”,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會偷偷買一本來看的,她就是這麼別扭的一個人。

所以在這裏,我想告訴她,可樂,你哭起來醜死了,我還是喜歡你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夏令營的最後一天我們準備了一場雪漫的作品音樂會,從最早的《左耳聽見》到即將推出的《雀斑》,還邀請了許多書模來現場,所有人都很期待。

整個策劃流程是我在寫,雪漫和我一起改了又改,好不容易定了稿,到了現場又有很多突發狀況需要臨時變動,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在此之前,我從沒有策劃過任何活動,我是連三五個朋友一起出去玩都懶得安排線路的那種人。

所以,你能想象,我有多緊張。

我一直在念叨,搞完整個音樂會,我肯定得老十歲。

從找場地,到布置現場,準備伴奏,寫串詞,現場調度,直到結束的那一刹那,我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就我們幾個非專業人士,居然能搞出一場音樂會來,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當熟悉的《沙漏的愛》想起的時候,所有營員都上台,我站在遠處,看著她們擁抱,哭泣,在T恤上簽名,拍照留念,突然很想扔掉手裏的流程單,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埋頭大哭一場。

或許是因為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又或許是因為明天就要和她們離別。

演唱會結束後,我接到了雪漫的電話。

因為第二天孩子們就要離開,她得抓緊時間和她們聊聊,畢竟很多孩子來參加這個夏令營,為的就是能和她們喜歡的雪漫當麵聊聊。為了不辜負她們,雪漫讓我和悄悄把挑選出來的幾個最需要幫助的孩子從酒店帶到公司。

其實她也很累了,忙了一天,但那天她們一直聊到晚上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