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再也回不去
女生檔案
姓名：小熊
城市：廣東省廣州
年齡：16
星座：雙魚
關鍵詞：單純，傻，怎一個“二”字了得
簽名：我親愛的男孩，請別再打擾我的生活。
PART1：自白STORY
16歲的時候，你最擔心什麼？
考試分數太低？爸媽感情不好？有喜歡的男生不敢表白？
你們那些都太小兒科了，我最擔心的是——我是不是得了性病！
我不敢去醫院檢查，不敢跟朋友說，更不敢跟我媽提，我每天都在焦慮中煎熬，我覺得我的生命之火在16歲這一年就熄滅了，別的女生是生機勃勃等待綻放的花骨朵，而我隻能是開到枯萎的非洲菊，躲在陰暗的角落慢慢凋謝。
我人生的前15年乏善可陳。不過至少，我傻得出類拔萃。
小時候跟同學玩捉迷藏，我躲在米缸裏，她們沒找到我就直接回家了，而我在裏麵等她們等到自己睡著。初中時一個調皮的男生說我們班主任懷孕了，誰都知道他是在故意擠兌班主任肚子有贅肉，唯獨我信以為真，真的買了一套寶寶裝送給她。還有以前我們宿舍一個女的因為懷孕在班上哭得死去活來，我還一直以為她是跟男朋友分手所以傷心。
總之一句話，我就是個二。二到驚天動地，二到人神共憤。
“你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拉低人類智商的平均值。”
說這話的是小島，她是我媽同事的女兒。她媽跟我媽在一個辦公室上班，她們兩麵和心不合，每天都在暗暗較量。比如，小島她媽買一條新裙子就故意就穿到單位來顯擺顯擺，我媽當下總是很配合地讚不絕口，可一回到家就立刻癟癟嘴說醜死了。
她們比誰用的護膚品更貴，誰的老公更會賺錢，誰家的房子更大，總之什麼都比，很不幸的，作為她們女兒的我和小島也成了其中比拚項目之一。
但我媽注定得失望，因為她的寶貝女兒，我，完全沒有競爭力。
我就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高中女生，傳統意義的意思是說：我長得很平凡，沒什麼閃光點，剛開學的時候經常會被人叫錯名字，家裏沒有窮得叮當響，也沒有富到可以讓我在學校呼朋喚友，我在班上說話不敢太大聲，課堂上舉手回答問題都要鼓足勇氣考慮再三，經常會被人遺忘，好幾天不去學校也沒人會發現。
而小島不一樣，雖然她長得不怎麼樣，但她會打扮，在一堆每天都隻會穿校服的女生裏麵顯得尤為出眾。上初中之後她的男朋友就像走馬燈似的換，卻還是老師家長眼裏的好學生。而我，再怎麼中規中矩不越雷池半步也還是默默無聞乏善可陳。於是，小島在我麵前總是莫名有種全方麵的優越感，對於我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這件事情，她尤為恥笑。
中考時候我發揮失常，考得一塌糊塗，我爸媽花錢又托關係把我塞進了一個次重點學校。而小島出人意料地進了省重點。她爸媽一高興還大辦謝師宴，一時間風光無限。與此同時，鄰裏間也都知道了她的成功和我的失敗。我媽在辦公室裏再無顏麵，回家來也不停嘮叨我的沒出息。一整個暑假，我都生活在這樣壓抑的氣氛裏，幾近崩潰。新學期開學我媽一邊給我收拾書包一邊念叨：“你看看人家小島，平時成績也就是一般吧，一考試就能拿高分，這才叫會讀書！”
我坐在一旁癟癟嘴，天知道小島會考這麼高分數是因為坐她後麵的碰巧是她小學同學，那人扔了答案給她！大人們根本不知實情，就好像他們永遠也想象不到小孩子的世界有多複雜和殘酷。我忍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把真相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除了成績出來以後小島那驕傲又詭異的笑容和她在謝師宴當晚過度興奮而無意透露的隻言片語，我什麼證據也沒有。
雖然如此，但看著她背著書包走進金光燦燦的省重點時，我心裏還是有一些酸溜溜。
這種滋味一直延續到我在新學校裏，開學的第一天，它神奇的飛走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是2010年9月1日，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一天——我遇到了心儀的男孩，並且，我竟然和他同桌！
因為他來得最晚，全班隻有我旁邊有空位了，看著他提著書包向我走來的那一刻，我簡直激動得想大聲尖叫出來，我平凡了16年，從來沒遇上過什麼好事，積攢了16年的人品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
我敢打包票，那天如果我們班舉行一個“你最羨慕嫉妒恨誰”的投票，我一定會高票奪魁。因為我和我們班最帥的男生成了同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和他的距離隻有十厘米不到，每天24小時我有9個小時坐在他旁邊。重點是，他從不跟班上的女生說話，除了我。
雖然半個學期下來，他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喂，作業借來抄一下”。
為此，我每天拚命在上課的時候就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做完，放學就借給他回家抄。隻要一想到我的本子能跟著他回家，放在他的書桌上陪他一整夜，我就覺得特別特別幸福。
他側頭跟我說話時，我聞到了他頭發上好聞的香味，我立刻就跟中了迷藥一樣暈暈乎乎飛到雲端去了。那天放學我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蹲在貨架旁一瓶一瓶的打開洗發水聞，終於知道了他用的是橘子味的伊卡璐，就抱著這瓶洗發水坐在地上傻笑。從那之後我也一直用這個味道，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我的暗戀就這樣悄悄進行著。直到有一天放學，小島來我們學校找我，我們站在操場上聊天，她嘰嘰喳喳的跟我說她的新任男朋友，那男生是校籃球隊的隊長。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我時不時地回應她一兩句，裝作不太關心，因為如果我表現得很感興趣的話，那我今晚就別想睡了，會被逼著聽她講她的各種情史，盡管我已經聽過不下十遍。
我對小島的感情很奇怪，我很難去定義那叫什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知道彼此所有的秘密。我似乎從小就活得她的陰影之下，她是個很強勢的人，在她麵前我好像已經習慣忍氣吞聲的受她主導，我從沒想過要反抗，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抗，因為我的自卑心理在作怪。別說我媽，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哪都比不過她。
然而，這一切都因為我無意間的一句話而徹底改變了。
我和小島站在一邊聊天的時候，許楊正在操場上打籃球，他投籃的姿勢帥呆了，連發梢上的汗水都那麼性感，我偷偷看著他，他也看到了我，然後他竟然放下籃球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其實那天他隻是來找我要數學作業回來抄的，我拿給他以後他轉身就走了，連個謝字都沒有，但我還是覺得受寵若驚。許楊主動跟我說話，而且還是在小島麵前，這讓我覺得格外有麵子。
果然，許楊一走小島就拉著問這個帥哥是誰，我得意極了，興奮之下，我竟鬼使神差地撒了個彌天大謊。
我說，她是我男朋友。
小島臉上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她好半天沒說出話，震驚過後竟然慢慢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羨慕？！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小島看我時會露出這種表情！
那天晚上，小島和我打電話打到淩晨兩點，以前我們也經常聊到深夜，都是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事，我困得要命還得強撐，可這次不同，史無前例的聊的都是我的事！
“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你追他還是他追你？”她問。
“算他追我吧。”我說。
小島還非纏著要我告訴她我和許楊是如何在一起的。
“剛開學的時候我們分配座位，他一來就坐我旁邊，我對他是沒什麼感覺，但是後來他告訴我，其實是因為他對我一見鍾情，才故意和我同桌的。有段時間他經常帶德芙來給我吃，我就開玩笑說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變成豬了，他就說，變成豬有什麼好怕。我說，嫁不出去你負責嗎？誰知道他真的說，好啊，我負責。當時我都愣住了，我以為他開玩笑呢，誰知道他說完之後就吻了我！然後他抱著我，對我說：小熊，做我女朋友吧。”
小島興奮尖叫起來：“天呐！太浪漫了！”
那是一個瘋狂的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腦海裏卻滿是我和許楊的愛情故事。
我發誓，雖然這些都是我編的，但是說出來的時候我好像真的可以看到這一幕：
許楊和我站在學校的老槐樹下，他俯身吻我，我嚇得瞪大眼睛，我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在我麵前輕輕顫動，他頭發上有我熟悉的香味。我意亂情迷，他抬起頭，對我說：小熊，做我女朋友吧。
那樣悸動而甜蜜的心情都是真切的，雖然並沒有男主角登場。
小島既羨慕又嫉妒，在電話的最後，她酸溜溜地說，小熊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
一掛電話，我就躲在被子裏狂笑，這種感覺真是太太太太好了！我覺得自己太牛了！我從來沒發現我竟然還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我簡直就應該去當個作家！
從那之後，我在小島麵前奴隸翻身做主人了，走路都昂首挺胸，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有優越感。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我有一個帥哥男朋友，並且他對我好得貼心貼肺。這就是一個高中女生能擁有的最大榮譽。
我和小島逛街一起看中一件衣服，第二天我自己跑去買了，然後告訴小島是許楊送給我的。我們一起去甜品店，她為了減肥不敢吃蛋糕，我吃得毫無顧忌還故意說沒關係，許楊才不在乎我胖呢，而她隻能在一旁可憐巴巴地喝綠茶。我跟她說許楊每天都會送我回家，我們在車站那裏道別，每次都擁抱著依依不舍。我還帶她去我們學校，指著那顆老槐樹告訴她，你看，許楊就是在這裏跟我表白的。
不知不覺，我陷入了這場美麗的幻覺，並且無法自拔。我幻想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鍾每一件事甚至我們之間的每一句對白。謊話說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以為這些統統都是真的了。
有一天放學許楊接過我的作業順口跟我說了一句拜拜，我下意識地說：“等我一下，我今天值日。”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一樣。我頓時驚醒過來，羞得恨不得鑽進地裏麵去。在我的幻想裏，他應該要和我一起回家。
還有一次，我逛街看到商店裏賣一套情侶衫，我竟然毫不猶豫的就買下來了，美滋滋的想許楊肯定會喜歡的，我提著衣服興衝衝的回家，剛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站在大街上愣住了，我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許楊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啊！
我幹嘛要買這件衣服？小島不在我身邊，我不用騙她，那我是在騙誰？
我發現自己生病了，生的是一種名叫臆想症的病。我覺得當務之急我得找個真的男朋友談一場真的戀愛，再這樣編下去，即使不被小島發現，我也會得精神分裂。
正巧班上一個同學過生日，我因此認識了張益晨。他比我大兩歲，在附近的技校讀書。他沒有許楊那麼帥，但是為人挺熱情的，我對他感覺不錯，就主動要了他的電話。生日party結束以後我們短信聯係了幾天。他好像也對我印象不錯，陪我聊天到半夜都沒有不耐煩。於是有一天晚上睡覺前我給他發了短信“做我男朋友吧”。天知道我到底是有多想有個男朋友，換做以前，我是打死都不敢這麼大膽的。
也許沒有料到會有女生主動追求，張益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當我牽著張益晨的手出現在小島麵前時，她自然很驚訝，我甩甩頭，裝作滿不在乎的對她說，這是我的新男友，許楊已經被我甩了。
連校草都被我甩了，這下，小島對我豈止是羨慕，簡直就是膜拜了。
我和張益晨開始正式談戀愛，他對我很好——至少剛開始挺好。
就像我想象中那樣，他每天接我放學，我們手牽手，在車站依依不舍的抱別，一切都不再隻有虛幻的想象，而是真真實實的。這種感覺就像夢想成真，我也許生來就是那麼傻，一點甜蜜就能打發。雖然他不是許楊，但我依然決定要珍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