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稱作大哥的人,或許便是這群黑衣人領頭者,聞言不由怒道:“地己呢,不是說好他在內先守著麼?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他竟還看不住嗎?!”
一個半大孩子?執佩在石槨中心中疑惑,這聽著怎麼不像是衝著她來的?
先時那回話的人回稟道:“我們在北麵一處院子尋到了地己和幾個仆從的屍身,怕是他貪功先動手卻遇上到了點子紮手,驚動了這些人,方才叫他們警覺給逃了……”
那領頭者怒意勃發:“這王八瀆子,他死便死了,放跑了那肉票,你我怎生向郎君交待!不過是些仆婦孩子,給我好好搜,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上天!”
執佩不由輕輕吸氣,這是……衝著姬弘去的?!
可問題是,那假和尚明明說是衝著她來的,怎麼又變成要殺姬弘了?
這石槨他們先前留了一條換氣的細縫,隱約可以瞧見一點點外頭的光景,可執佩哪裏敢冒險湊近看,隻能看到這些人一身黑衣打扮,似是在搜查,自然將原本就亂的靈堂翻得更加亂七八糟。
那兩個昏厥的假和尚自也沒能逃過搜查,仿佛死狗一般被拖了出來。
執佩隻看到那領頭者身形一動,好像是胳膊一揮,下一瞬間,她便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濃鬱到叫人作嘔的血腥氣竟仿佛透過石槨而入,直不知外邊的場麵到底是多麼血腥。
隔著石槨,執佩都嚇得猛然一驚,一把抓住了身邊姬弘。
直到這時,執佩才覺得不對,方才姬弘一直沒有動靜,她也顧不得外邊的慘叫與拷問,她摸索到姬弘臉上,卻發現他呼吸滾燙,竟是燒得有些迷糊了。
執佩有些著急,但此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摸索著輕輕讓他躺著舒服些。
外頭那血腥的拷問顯是已經結束,領頭的黑衣人未能從兩個假和尚那處得到有用的情報,隻知他們是來偷盜卻被兩個孩子給收拾的了。
“大哥,這倆貨該當如何處置?”
那領頭者隻揮了揮手,先後兩聲悶哼之後,先前斷斷續續的驚懼求饒與痛苦□□頓時變成一片死寂。
執佩手心一片冰涼,這夥人絕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徒,組織周密行為有素,更不是倆假和尚那樣的三腳貓可比。
到了現在,執佩大致已經弄清了情況,恐怕這假和尚與黑衣人並不是一夥,假和尚說是衝著她來的還不知真假,但這幫黑衣人恐怕真是要殺姬弘。而他們如果真的叫對方發現了,定然沒有絲毫生機。
而他們,與對方,便隔著一層石槨。
外頭安靜下來,執佩連手指不都敢輕易動彈。
便此時,突有匆忙腳步:“大哥,外頭馬廄裏的馬匹少了七、八匹!他們往西麵逃了!”
那領頭者聲音中都有急切的喜意:“快追!”
直到靈堂中再度安靜下來,執佩才有些虛脫般地軟倒在石槨上。鼻端的血腥氣還在,仿佛時時提醒著她,方才她離凶險到底有多近。
確定外邊徹底沒有人之後,執佩才小心翼翼動作起來,她知道姬弘這怕是傷口有些感染,可當時處理的時候,時間緊急,手頭也沒有任何東西,就是這會兒,她能做的也不多。
執佩想給姬弘喂點水,可他仿佛迷糊中也牢牢記住絕不能發出聲音絕不能連累妹妹,他的牙關緊緊咬著,竟是全然掰不開。
執佩無法,隻能將饃泡軟了給他喂了些,在他身上多蓋了些衣物,將布巾打濕給他敷在頭上,物理降溫。
石槨中光線昏暗,執佩完全不知道,距離晚上那次分別,外頭的時間過去了多久,她隻希望五郎他們跑得夠遠,不會被追上,隻希望援兵來得夠快,能快點救治姬弘。
若是、若是一直沒有援兵,便是外邊再危險,她也要試著出去找個大夫了。
不知待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響動,執佩不由懷著幾分希翼扶著石槨壁、小心朝外張望,可映入眼簾卻是一片黑衣,並沒有任何大周官員、任何著甲的兵士,執佩不由極為失望。
可下一瞬間,她卻如墜冰窖:
“郎君,他們二人到底藏到了何處?馬上那幾個孩子不是說他們還在此處嗎?此處可藏人之地我等皆尋了,實是全然沒有!”
她扶著石槨的手都不由摳入了石料中,這一刻,她的手幾乎與那石料一般冰涼,牙齒深深咬入唇中都渾然不覺。
如果、如果沒有援兵,姬弘又該怎麼辦?
忽然間,執佩隻覺得眼前忽地一暗,然後竟在黑暗中對上了一對銳利眼眸,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眸子,如鷹似隼,仿佛透過石槨上那道小小的縫隙、穿透這重重的黑暗直直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一刹那,執佩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
待執佩回過神來,那雙眼睛已經移開,她一咬牙,摸了摸旁邊那個一直帶在身邊的布包,沒有絲毫猶豫,再次將那素綃綁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