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從骨子裏麵溢出來,我的心咯噔一下,脫口而出:“讓湯雯雯斷掉雙腿的人是你?”
往後退了退,陳圖騰出空間來,他在狹窄的車廂裏,還算靈巧地挪動到了我的前麵來,他雙手扶在我的肩膀上,直視著我:“伍一,即使我斷掉了她的雙腳,我也依然無法將她加諸在你身上的傷害徹底清洗掉,我也無法推卸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責任和罪責。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需要承受這些風聲鶴唳的生活,你根本不會承受那麼多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摧殘,我總是說我愛你,可是到今天我發現我愛你這三個字,我其實壓根沒有資格說出口。伍一我越來越覺得,我這所謂的愛,對你而言,是一場覆水難收的災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做好愛你這件事。我隻是想跟你好好在一起而已,可是這個簡單的願望,它總是充滿著敵人。”
越說到最後,陳圖的語調偏得越低,氣息越是低迷,情緒越是低落悵然,他被霧靄所占領的眼眸裏,似乎藏著一籮筐的思緒,可是我不管如何探究,卻終是探究不得。
如果說前段時間林思愛給我那個艾維醫生的聯係方式,讓我看到了一絲我還能擁有自己孩子的希望,那麼現在陳圖帶給我的這個消息,它足以將我那為數不多的希望全然扼殺掉。
希望的城堡分崩析離,廢墟壓下,砂礫紛飛,我必須找點事來轉移重點,讓我能有時間去緩和一下,消化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於是,我不合時宜地糾纏一些已經塵埃落定得不足以再讓我提起八卦,非要獲得一個精準答案的事,可是我的語氣,已經無法捏造得真像我多好奇似的,它反而像無力的蜉蝣:“陳圖,你說,是你斷了湯雯雯兩條腿?陳競給我透露過,是他斷了湯雯雯的右腿。”
自然是看出了我極力想要掉轉話題,也看出了我極力在模糊重心,但陳圖卻無比配合:“陳競,他確實是很巧合的,想做跟我一樣的事。但為了避免把他牽扯進來,也為了避免涉及的人過多,導致事情保密性不好,我提前把陳競找來的人按下去了。他在事後不久,應該是知道了,但他沒再有任何的動作。他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做事也會考慮到後果了。”
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這麼輕而易舉地被解開,我卻無法有如釋重負的喜悅,一個不經意,思緒被重重拽回,我的鼻子徒然一酸,竟然情不自禁地跳躍:“是不是我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再有自己的孩子?那些被打進我身體裏麵的病毒,是不是會永遠潛伏在我的身體裏,隻要我懷孕,它就會被喚醒,然後殘酷地剝奪我當母親的權利?”
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微一顫,陳圖遲疑幾秒,他的手如同藤蔓纏繞著,將我團入懷裏:“伍一,這段時間我一直拜托趙醫生幫我聯係她從醫這麼多年,認識的一些血液科的醫生,也將你的血液檢驗報告給到她,她上個星期確實有反饋,澳大利亞有一個女醫生對這種案例很感興趣,但她暫時沒有解決方案。我跟她聊過,她更偏向將你納入她的研究範疇,而不是想辦法解除我們的困境,我不願意讓你成為她的研究樣版。伍一你再給我點時間,等湯雯雯這事告一段落,我會親自去英國美國加拿大這些國家,看看能不能有應對這類變異病毒的血清。隻要有一丁點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你放心好嗎?”
我黯淡的眼眸微微一亮:“真的?”
不輕不重地拍著我的後背,陳圖的聲音醇厚得讓我有短暫的心安:“我會盡我所能。”
哪怕這事帶給我的影響,暫時沒有辦法徹底消弭,但有陳圖這番保證,這讓我的心情舒緩不少,我扭過臉去,掃了一眼在遠處燈火通明的大排檔,再看看鄧七七吳一迪那一眾人因為距離遠而有些模糊的輪廓,我長長籲了一口氣:“我們下車,去吃宵夜吧,別讓大家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