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朦,公雞打鳴。起早的小童打著哈欠,披著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地提著一個水桶,前往古井旁洗漱。
忽而,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毫無聲息地飄蕩在了他的身前。
這朦朦的天氣裏頭,還未完全清醒的小童看到眼前黑幽幽的飄蕩影子,不由手中的水桶碰地一聲,驚得掉了地麵。
他的睡意此刻全消了,他哆嗦著身體,緊張地抬起頭,卻在視線接觸到那熟悉的銀白色月牙麵具時,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歸到了原位。
“王爺。”小童趕緊施禮,他心中納悶,不知道為何王爺這麼一大清早來這裏呢?
“夫人呢?”宮凰玨的眼睛紅光布滿,他身側的拳頭,握得很緊很緊,那指節在微微地發顫。
“夫人?”小童有些茫然。
“夫人不是在王爺的房裏嗎?昨天晚上王爺喝醉了,夫人讓小童給王爺攙扶到房中,而後由夫人照料王爺安歇的。夫人還,還——”話到這裏,小童的腦袋中閃過那副親吻的畫麵,他的臉蛋騰地一下飛紅了起來。
“她還怎麼了?”宮凰玨的嗓音是低沉沙啞的,他努力地在控製著某種情緒。
“夫人很喜歡王爺呢,她一直在親王爺的額頭,後來的事,小童不敢看了,趕緊回自己的下榻去了。”話一出口,小童忙驚慌失措地跪了下來。
“小童錯了,王爺,小童並非有意偷看的,請王爺恕罪。”
宮凰玨聽了小童此言,他本滿腔的怒火,不知為何,稍稍地降下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明明心中有他,為何還要如此絕情,不辭而別呢?
更該死的是,他明明知曉她哪裏不對勁,卻沉迷在她甜美的笑容中而忘記了該有的防備。
什麼時候起,他對她的戒心已經降低到這種程度了呢?
他抑鬱她的絕情,卻也更惱火他的大意,他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那個女人不會就這麼輕易地妥協的。
是他大意了,不該自以為得到了她的身,她便會留在他的身邊了,沒想到,她卻可以那麼瀟灑地離開他的身邊,是他錯算了,錯算了——
他閉了雙眸,忽而掌心一拍,大力地打在他的額頭上。
聲音之響亮,嚇壞了跪地的小童。
“王爺,王爺——”
宮凰玨睜開憂傷的眼,他低看了跪地的小童,頹然地揮揮手。
“起來吧,我沒事,我沒事——”他回身,步履沉重。身體筆直筆直,像一杆出鞘的古劍,冰冷而犀利,卻閃爍著幽幽的悲涼氣息。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那背影落在小童的眼中,閃起晶瑩的淚光。
王爺。他喃喃道。
抬起衣袖,他用力地抹過眼角,不知道為何,他猜測不透夫人,不明白夫人為何要這麼對待王爺呢?
小童不明白的事情,宮凰玨何嚐能夠想得明白。
如果容喬對他一點情意都沒有,他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聽得小童的描述,他知曉若非那個女人心中有他的分量,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不舍的舉動來。
可是,可是既然他們已經兩廂情願了,為何她還要逃離她的身側,為何還要跟他天涯海角,來個永不相見呢?
難道是因為——
因為那個男人嗎?那個叫墨雨堂的新科狀元。
他沒有忘記,當今皇上想將景耀公主容喬下嫁給新科狀元墨雨堂的。
所以,所以那個女人離開他,該不會受了他人脅迫吧,或者說,根本沒人脅迫他,是她的心中還依舊放不下墨雨堂,那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男人。
而他無論怎麼做,怎麼掏心掏肺,她對他的感情,替換不了她對墨雨堂的感情。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他悲憤地想著,心中的痛苦,逼得他忍不住出了掌。
一張紅木製成的八仙桌,在他的一掌之下拍成了四分五裂,飛屑飄揚。
而後,在眾人驚愕萬分的目光中,他狂奔了出去。
無視街道來往商旅傳遞過來驚怕的眼神,宮凰玨公然在街道上施展了他的絕世輕功。沒有多少時間,他的身影已到驛站——墨雨堂下榻處。
“閑雜人等,不得在此。”守衛驛站的兩名小兵走過來,對著宮凰玨喝三喝四的。“說你呢,趕緊離開這裏,去,去,去。”他們驅趕著宮凰玨,推著他的身體,卻怎麼也推不動他。
“呦,你還敢跟大爺頂撞了?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也沒有人說什麼。”刷地一聲,小兵傲氣地看著宮凰玨,拔出大刀來,直逼宮凰玨。
宮凰玨瞳孔一縮,身側的手指微微一動,那小兵的大刀便怎麼握都握不住,碰地一聲落了地。
小兵驚駭,伸出拳頭,就想朝宮凰玨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