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此時怒意稍減,旋即陷於難言。武池言下之意很清楚,還錢不是那麼簡單,說不得還要將謀取兄財一事亂編一氣宣揚出來,到時候自己可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自己的什麼權勢美夢便徹底中斷無望。
李二郎急忙上前一把拉住武池臂膀,低聲快速說道:“不是明日麼!你急個什麼!你現在叫我怎麼辦?”
武池一笑,一字一字問道:“明、日、能、成、麼?”
二郎明白他所言何指,不禁無法回答。至少到現在,他仍是沒有看懂那個釀酒物件,若是強行整個偷去,那也太明顯了些。
歐陽自二郎出現便默不作聲,武池和二郎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雙眼。他不像其他人,直看到表麵的欠債還錢;他是被長孫霖鈴提前報信過的,心中早已猜測二郎有了貓膩。現下他兩人在那裏你一句我一句,他心裏早就透亮。他心中先想到的便是“仙人跳”,恐怕二郎中計仍是不知,心中暗歎可悲。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說得一點兒不假。
李二郎此行已經將他和歐陽間的親情情誼一刀斬斷,連絲兒都不帶一根。歐陽心中沒有一絲同情,甚至沒有一絲怒氣,唯有想著老太太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和家中對此事的看法以及後果。或許在軍陣之上歐陽可以長於算計,可在自家人中他是萬萬不耍心眼的。但現在這件事卻給他敲響了警鍾,自己應該是一如既往的、毫無保留的信任家人還是恩威並重?這個問題他現在無法回答自己,隻能以後想清楚。眼下需要做的便是將這場鬧劇快點兒結束。
歐陽走到二人麵前,抬手向外指去:“有什麼事你們出去說,莫擾了我這裏的清淨。要知道依國法擅入私宅我可以先殺後奏!”
這一句話卻如同冰霜一般,讓麵前二人聽得心寒。武池見歐陽不像說笑,心怯了幾分,轉頭看向二郎。而二郎此時卻是心中更寒,歐陽這話的意思是讓他自己出去處理,這事兒歐陽不管不幫,似乎看透了他和武池的共謀。
三人正大眼瞪小眼間突然聽到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扭頭看去發現老太太李王氏被雲娘和楚湘攙扶著走來,一旁是二郎的妻子素梅和兩個孩子,其後還有蕭周氏和楚雲三人。
老太太的臉色煞白,顯然已知道二郎豪賭欠巨款之事,便是雲娘也沒有好臉色,更別提素梅臉上的憤恨和兩個孩子眼中的擔驚受怕。
歐陽暗忖這事兒鬧的還真是一波三折,長歎一聲走向老太太行禮站在一旁。
眾人停步,老太太看著歐陽的眼睛顫聲道:“我兒,人孰能無過?你且看在你素梅嫂子和兩個侄兒的份上幫他一次。難不成他為了還這賭債家破人亡為娘能在這裏安心?”
歐陽暗忖您又不知道其中貓膩,隻以為這是欠錢當然沒什麼氣。要是知道了您這大兒子謀家中兄弟錢財還不知道怎樣的惱怒呢。可他看向雲娘和楚湘,兩女雖是氣的臉色發白,卻都是輕輕點頭附和老太太的意見。轉頭再看向素梅嫂嫂和兩個侄兒,那眼中淒苦求助瞬間將歐陽心意化軟。
“叔父!求你幫幫大人(唐朝的“大人”隻用作“父親”的別稱!)”,素梅手中拉著的長子李乾川掙脫出來,幾步跑上來抱著歐陽的胳膊使勁搖了起來。
歐陽一把抱起這個眼中含淚,聲帶哭腔的小子笑道:“誰說叔父不管了?”說罷刮了一下他的小鼻頭將其放下,轉身看向雲娘道:“姐,咱那兒還有多少現錢?”
自打雲娘來了晉陽,歐陽便將錢財全部交予雲娘管理,用度支出都是出自她手。歐陽一是信任,二是故意放權磨練,三是自己根本沒時間打理這些事兒。雲娘輕笑剜了歐陽一眼算作他“聽話懂事”的回報,想也不想答道:“若是那人說的五百兩,足夠還。隻是酒樓左邊購下的宅子翻修之事要過一陣子再說,大家都緊緊沒幾日就挺過去了。”
老太太一聽這話哀歎一聲,呐呐一句“敗家子”,哆哆嗦嗦自懷中取出一個袋子遞給歐陽:“娘知道你最近手緊的厲害,各處花銷都大。這是娘的私房錢,百十兩也能頂上用!拿去吧......”
歐陽不聽則已,一聽剛才壓下的怒意湧上,暗罵這個大哥李二郎,蠢事辦得讓老娘掏棺材本,真是無言了。他急忙將李王氏遞來的袋子推回,信口編到:“娘你這是做什麼,不還有七個兄弟麼?哪裏能用您老的錢?收起,收起!”
說罷轉身來到武池麵前:“五百兩是吧?等下給你,立了收割契便該回哪兒回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