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山,月老祠。
曆經一夜豪雨,山中大霧騰騰。高宇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早晨。
視野所及,頭頂橫梁來自於上個世紀,掛著蛛網。經常打照麵的那隻白額高腳蛛倒是盡職盡責,曙光中亮閃閃的蛛網上,年貨似的掛了不少蚊蟲,竟然還有隻個頭不小的簸箕片,學名土鱉。
高宇趕忙翻身坐起,動作太猛,導致頭暈目眩,緩了好一會兒。
他就住在山腳下,開一家不大的客棧。從土味裝修風格,並對整體格調一錘定音的農家土灶來看,叫農家樂顯然更合適。
哪怕地處市郊,近山近水,也不算是風景如畫,生意就靠半山上的月老祠支撐。
多是善男信女照顧生意,高宇對月老祠的存亡問題格外關注。始建於北宋年間的小小廟宇,在經曆豐水的夏季之後,外牆有些岌岌可危。
趁著空閑,高宇帶上工具上山,該修整修整,該補葺補葺。沒想到日影西斜時的一場暴雨,將他在這裏困了一個晚上。
時間不早,踩著泥濘土路,高宇下山,回到自家客棧。
客棧投入最大的,便是門前黑漆牌匾,按照高宇要求,故意做舊,草書狂莽,雄渾筆力勾勒出“山家”兩個字。
對,高宇的客棧就叫山家客棧。
手機信號恢複滿格狀態,立刻收到親爹一條信息,“臭小子,你爹給你找了個小媽。”
開頭足夠驚世駭俗,可惜高宇反應平平,不是他承受能力有多好,而是習慣了。
自己這個爹,憑借出類拔萃的長相,一輩子沒安分過,專職換女人吃軟飯,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渣男一個。
由於高宇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外貌上,自己這個後浪險些將渣爹拍死在沙灘上,絕對的大帥逼,光芒萬丈。
不過他性格本分,不屑與渣爹為伍。
然而,老爺子不這麼想,尤其是近些年,有點兒讓自己唯一的兒子繼承軟飯衣缽的意思。
第二條信息緊接著送進來,“給你介紹個對象,就今天。記得收拾幹淨點兒。”後麵是地址。
“又來?”高宇不滿,連自己的意思都不問,越老越有味道的渣男鼻祖實在有點兒獨斷。
想了想,高宇決定還是去一趟,解釋清楚,也不會讓對方難堪。
於是,騎上自己的破二八自行車,出門兒了。
鄰居李嫂就著不太烈的日頭織毛衣,見高宇難得出門兒,好事地問一句:“又去相親啊?”
話裏的嘲諷不加遮掩。他家前院,正鋤草的男人咧著黃牙笑,一個人嘀咕:“靠女人吃軟飯,老高家的男人都出息的很呢。”
刻意騎得慢一些,高宇一隻腳在地麵上劃啦著。經過他家門前,朝插著玻璃碎渣的磚牆裏麵問一句:“李哥,真浪漫啊,七夕節在我這兒訂了房,跟嫂子一起住?”
聽了他的話,李嫂當即放下毛線圈,抄起牆角的家夥事就殺進去了。李大哥氣急敗壞的聲音越出高牆:“敢潑老子髒水,混球一個,跟你爹一個德行!”
不理會鄰居家的雞飛狗跳,高宇樂嗬嗬地登著鳳凰自行車走了。
不愧是不著調的親爹,相親地點竟然選在了農家一鍋出。
看著街麵轉角跟自家好像一母同胞的農家土灶,高宇覺得還挺親切,就怕相親對象來了,會對他不滿。
看時間還早,高宇決定在門口等一等。停車成了難題,由於臨近省醫院,街邊一溜店麵前麵,都被汽車占滿。偏他的破車壞了鎖,隻能用半米長的鐵鏈就近找個欄杆之類的栓上。
尋摸一圈兒,高宇看中一輛紅色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