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逸迅速地翻了一個白眼兒,算是稍解剛剛程霂瑾將湯汁噴在他衣上的仇,慢條斯理道,
“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所以才說這事兒怪得很。”
程霂瑾依舊是半天晃不過神兒來。莫非真是天神下凡了?不然這事兒怎麼說的通?
而與二人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一旁正在悠閑夾菜的藥老,看著這兩個小年輕一臉不解的模樣就頓覺好笑。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才道,
“你們老跟這宋家丫頭受孕的事兒較個什麼真?這丫頭突然提出暫居安陽縣可準沒好事兒。”
這下程霂瑾和宋承逸才徹底從那些醫學術語閨房之事的爭辯中清醒過來。的確,現在該想得是這個凝妃怎麼早不倒晚不倒的偏偏在南巡儀仗快要回京的時候暈倒,而且有孕不談卻偏偏選在安陽縣暫住幾日?對外是美其名曰安胎休息幾日,其實真是這樣?程霂瑾思來想去也覺得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我得告訴伯父和柳蘭要當心些。”宋承逸“唰”地起身,吃了一半的飯也不管了便準備下山去。藥老依舊安然坐在原地,沒有留他的意思。程霂瑾卻有些無奈,這宋承逸說什麼便跳腳端不住的性子看來是沒法改了。不過想起當初宋承逸也好自己也好都被暗算過,雖是種種跡象指向佟母。而現在可以推測佟母必然是楚家的人,而楚家便是太後那一族,和宋岩最是互相倚仗。那麼現在最危險的,便也是阿爹和阿姐他們。可是畢竟阿姐現在也是佟家的兒媳了,他們真的會對她下手?
“宋承逸!”
宋承逸回來便看見了追出來的程霂瑾,他知道,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問柳蘭和佟玄楚的狀況,還有她那素未謀麵的小侄子。
“柳蘭生產的那日我去瞧過,很可愛的小家夥。眉眼之間都像他爹。”宋承逸輕勾唇角,銀冠上垂下的幾縷發絲在晚風中吹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而與他相隔幾步的程霂瑾麵上也是這般笑意和苦澀交織的複雜神情。風卷起她發上的玉簪下垂落的玉簾流蘇,在風中搖曳出好看的弧度,遠處若隱若現的星辰映上她黝黑如深潭般的眼眸。他們都長大了,再不是昔日的孩子。就像此刻在宋承逸眼中,程霂瑾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自己身後舉著糖葫蘆跌得滿嘴糖漿的胖乎乎的丫頭,從當年愛上佟玄楚到現在,她多了幾分克製和釋然。而在程霂瑾眼中,宋承逸也早不是當年那個皮膚曬得黝黑有些壯實卻經常搗亂罰跪的小霸王,他愛了阿姐這麼多年,在看到她的兒子的時候卻還是那般柔情神色,現在的宋承逸,多了幾分成熟和寬廣。
“是麼?”程霂瑾抿唇一笑。像他爹那長大了也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真好。
宋承逸偏頭頷首後便轉身下山了。
而意外總是會發生,發生的時候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此時的安陽縣城最熱鬧的十裏街尾的石橋一側,早先搭好的戲台上鋪著的地毯上幾滴殷紅分外刺眼。戲台的貴賓席間,凝妃宋芊嫿麵色慘白一臉受驚的神色縮在一位穿著赤袍玉冠的男子胸前。男子目如星辰,閃爍卻帶著黑夜般的深不見底,輪廓分明眼窩深邃,睫毛不似尋常人般黝黑的色彩,卻是泛著金黃。鼻梁高挺額頭飽滿,看起來應該不是純種的漢人。此刻男子的眉頭深鎖,正一臉盛怒地看向席下,而席下跪著的是便是安陽縣縣令程致遠和夫人,一旁跪著的還有組織這場戲幕的錦雲閣老板。
“程致遠!你最好給朕解釋一下這突如其來的刺客是怎麼一回事!”赤袍男子便是當今聖上,此刻除了一臉怒氣地看著席下跪了一片的安陽縣官員外,另一隻手安撫狀地摸了摸懷裏嬌人兒的額頭,眼神在看向宋芊嫿時盡是寵溺。
“皇上,…下官也不知這些刺客怎就會突然衝向凝妃娘娘啊!”程致遠此時已經嚇得半天老命都快沒了,頭頂的汗一滴滴冒出來也顧不上擦,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一個勁兒地解釋道。
皇帝微微抬眸,換上一副輕蔑的神色盯著席下的眾人。盯了數眼後眼角一陣淩厲道,
“既然不知,那便全部給朕押到牢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