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光線昏暗,氣氛凝重,十二位戴著麵具的人影斷斷續續的,就像她在峒府裏見過的那樣。
他們端坐在一張黑色橢圓大桌子的另一邊,這邊隻有一位站立者的背影,他在和圓桌中心一個飄渺的聲音在對話。
那不叫對話,他的陳述得到的回複總是短短的幾個字。
“沿著現在的路走下去,寒門的年輕人想要出頭,比登天還難。他們要麼在所謂的‘秩序’當中奮鬥一生,從一開始就淪為體製的奴才,安享嗟來之食;要麼靠冒險和投機去分一杯羹,而在晶霖塔的俯視之下,投機者像什麼?擠在狹窄的灰色空間裏,像一群搶奪殘羹冷炙的豺狗!他們空懷抱負,卻沒有施展才華的舞台,久而久之,一些人會變成呆子,枕在天賦上睡大覺的呆子。得過且過的無奈遏住靈機,明哲保身的逃避扼殺夢想,隻能陷身於時間巨大的磨盤,晶元被一粒一粒磨碎,和可恥的生命一起消散。”
背影慷慨激昂地陳述著觀點,絲毫沒有掩飾心中的憤懣。
“這太可惜了,他們沒有機會,就是秩序在犯罪!”
“你錯了。”
圓桌中心的女性聲音毫無情感色彩。
發言人顯然沒指望能得到滿意的回複,所以幾乎沒有停頓,接著說:“因為秩序越來越僵化,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它偏執地維護士族的利益,世家壟斷了一切資源和機會,讓高門大族圈養出一批一批倚在名字上享清福的寄生蟲,而長老們自居為秩序的護法,卻不能為此做些什麼,始終困在這個因循守舊的惰性循環裏不肯睜開眼睛看一看。可悲,英華黯淡,庸碌橫流!長此以往,Zera終將變成一潭死水。”
“不會……”
“改變這種狀況的唯一途徑,就是引入新的思想,革新求變……首先從這兒開始,讓腐朽的老家夥們讓出座位,騰給有雄心和夢想的年輕人……打開邊界吧,讓更多有天賦的人參與進來,尤其是年輕人,那些帶著征服欲和冒險精神的年輕人,會給Zera帶來一個全新的紀元!”金屬般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大廳裏回響。
隨後,大廳再次陷入寂靜。
圓桌那邊除了幾處袍袖簌簌抖動,聽眾端坐如泥塑。
***
視角的提供者科斯塔.布洛克希爾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他轉了轉頭。
一個白色麵具的白袍侍者長發披肩,兩人肩並肩站著,在大廳的門廊台階上,隔著一根根大柱子遠遠地注視著那邊。
大廳角落裏有些奇異生物的雕像,頭頂心有第三隻眼睛放射出光芒。
侍者布勒用恭敬的語氣在一旁低聲問:“享清福的傻瓜,說的就是他們?”
科斯塔低聲回答:“沒錯。倦怠地沿著時間的方向去迎接越來越狹小的未來,不會拓展,沒有突破,他們甚至意識不到自己重複著乏味的知覺是多麼的毫無意義。”
“那個人也是這次會議當中的一員啊。”
科斯塔轉臉看著布勒,語氣嚴肅地說:“他不一樣。他有久遠的、顯赫的家世,卻也在草莽中曆練過,流過血淚,灑過汗水;他也不算年輕,但他的內心還有和青年一樣澎湃衝動的熱血。”
布勒看著他的夥伴,眼神清澈卻有些迷茫,後者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專注地看著會議。
布勒還是忍不住問:“他是誰?”
“雲頂暘穀的長老,聯盟最年輕的護法之一,桑龍,行者聯盟的青銅尊護。你應該能想到。”
“哦,真沒想到。這裏一日複一日,別說迷失不迷失,我卻幾乎不再關心什麼事件,甚至把以前的記憶都快忘掉了。而且,你知道,我以前隻是個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