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活人隨後費盡力氣拽出來的那具軀體已經僵硬,衣領上的尖錘顯示他是一名勘石者。
是勘石者傑.赫頓,那張老臉被野獸的利爪抓破,鼻翼和上唇掀開了一個大口子。
“你跟我走。”裴簡之的聲音放低,語氣堅定,“我的人會埋了他,或者燒了他。”
這一點,他心知是做不到的。
***
唐城一片蕭索,全然不是前幾天的氣象。商鋪上了門板,有些人忘記了關窗,在風裏咣當咣當地撞擊著窗欞,街道的路麵上散落著雜物,偶爾一兩個人影也都是來去匆忙。
回雁樓的琉璃頂光芒刺眼。裴簡之的腿邁進廳門的那一瞬間,隻感覺到那種光芒裏的血色。直到他躺倒在軟榻上,那血色依舊在緊繃的眼皮上蕩漾。
他能感到蘇無眉走了過來,坐在那裏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可他沒張口支應。他從來沒感到這麼累過。侍婢給他整理好被環帶和口巾勒散的眉毛和胡子,退了下去。
他嘶啞地說:“你們為出行做好準備了吧。”
“是。”
“還得多準備幾樣東西。桃符和附子散,一些冰火,我給十三的劍和十九的鞭子都配了晶石,可惜她們並無與之匹配的稟賦,你得和她們一起走,否則闖不過這一關。”
“哦。我本來打算好了,她們走,我留下。”
裴簡之努力睜開雙眼,看著身旁的女人。
蘇無眉笑了笑,“如果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
裴簡之半晌沒說話。
“有什麼不妥嗎?你幾年沒出過門,這次看來收獲不少,耗費也大。你歇會兒吧,我過會兒再來。”
“不。我有些話要跟你交代。”
“我們還有時間。”
“出行的事你自己決定。”裴簡之無憂無喜,接著說:“我要說的是回到暘穀以後你們,或她們要做些什麼。”
“好。讓她們一起聽聽?”
“不必,我受不了她們問問題。今天的耗費是大。我帶出去二十四個人和一條狗,隻活著回來三個。”裴簡之看著蘇無眉的笑容漸漸變冷,接著說:“是最好的兩隊。我隻帶回來渾身酸痛,一條瀕死的狗和一個半死的小香巴拉的行者。”
蘇無眉扯緊了披肩,又放鬆下來,說:“我也想提問題了。”
裴簡之抬了抬手,接著說:“是前日過來的麥鳩利那個護衛。麥鳩利已經被死士殺了,他的護衛並非僥幸逃脫,是麥鳩利選擇了犧牲自己,我想我知道他那麼做的目的。護衛的傷不容易治,冰原沒有治療夜霊創傷的靈藥。班德爾舔掉了他傷口的腐肉。”
裴簡之臉上的肌肉顫動,“他是條硬漢。但他失去了返回小香巴拉的能力。我們能做的,是把他帶到暘穀,然後用那裏的通道把他送回小香巴拉,我猜他的目的地應該是棲木者的峒府。麥鳩利用生命捍衛了他的記憶,是關於那個傳說裏的鑰石,如果我猜得沒錯,埃爾文從希聲山穀帶走的東西就是它,是傳說中提到的第一塊,眼下它還在小香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