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算來,從晨起出發,大約已過了三四個時辰的光景,我抬頭一瞧,卻見那日頭正白著一張小臉兒掛到了西邊兒天上。
我摸了摸咕嚕作響的肚子,便從懷裏掏出一條帕子來,身子後仰,手略朝前伸了伸,小心翼翼地,登時,一道藍色火焰騰空而起,我即刻縮回手來,利落熟練,沒有一絲慌亂,卻隻聞得一股焦臭味道,伸出手來一瞧,那帕子早不見了蹤影,隻剩幾縷灰末兒飄飄然落在腳下一片焦土之上。
我哀哀歎口氣便轉頭欲回三清觀中,前日裏,二狗子幫我扛了一袋白米上來,按例,我亦給了他兩包新采的藥材,每天兩碗白粥果腹,如此光景已過了七八年。
二狗子說,這玉衡山土地貧瘠,種不得那稻米瓜果,隻能產些草藥,你合該換個地方謀生,山下的村民,有種田務農的,有出海打魚的,亦有走街串巷做些小買賣的,日子大多過得豐足,過年過節,還有各種各樣的好吃食。
我半信半疑的咬了口他遞給我的油乎乎紅亮亮的小物什,小心翼翼砸吧砸吧味道,便立刻瞪大了雙眼望向了他,隻見二狗子笑眯眯得盯著我瞧,笑道:“好吃吧!這是俺娘做得鹵雞腿,下次俺給你再帶兩個!”
吃過這兩條鹵雞腿之後,我方覺得二狗子所言果然不虛,這玉衡山外的世界定然多姿多彩有滋有味。
眨眼功夫,我便做出決定,那就是跟二狗子下山。
不過片刻功夫,我便收拾好行囊,不過幾件隨身衣服,並老道留下的一件法器紫金鈴。
我興衝衝的跟著二狗子下山,“你瞧,那便是我家!”走了半個時辰,方見二狗子指著山下村口一戶四方規整的小院兒朝我笑道,想起二狗子他娘那兩條鹵雞腿的味道,我便加快了腳步,可忽地,眼前一片耀眼藍光閃過,隻覺腳下一陣鑽心燒灼之痛登時襲來,我忍不住“啊”的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已走出五步開外的二狗子聽得我這聲尖叫,立時轉過頭來,急切問道:“咋地啦?踩到石子兒了?要不要緊?”
雖則,這痛感已襲便全身,可我想了想那兩個香噴噴紅亮亮的鹵雞腿,還是緊咬牙關瞅著二狗子搖了搖頭。
“來來來,俺扶你!”二狗子是個熱心人,他走過來扶我起來。
可我在他的攙扶下顫巍巍站將起來,再向前邁步時,竟被那藍光再次灼傷,這一次,我幾乎是被那藍色光幕給反彈回來的,傷得更重,而緊挨著我的二狗子卻毫發無損,我不信邪,便拉著二狗子又換不同方向試了三四次,而結果卻是一樣的,腳傷得更重,待我徹底無法站立時,卻覺手臂忽而一鬆。
我回頭去看二狗子,隻見他一臉詫異的盯著我瞧,瞧了半晌,卻見他忽的扔開了我的胳膊,像是扔了一樣極其可懼可怖的物什一般,“妖……妖……妖怪……”似是半晌才反應過來,我低頭一瞧,竟見他雙腿抖得如同篩糠一般,轉眼便踉踉蹌蹌的跑遠了。
我不是妖怪,我很想跟他說,可我早已無法開口,老道給我施了啞術,他曾說過,我是個妖童,前世為妖,今生為人,妖氣未除,是為妖童,妖童之氣,鬼怪嗜之,遂,我便成了他捉鬼拿妖的誘餌,當然,那些被他抓來的鬼怪,最後都成了他的下酒菜兒。
十年前,我尚且是個五歲的幼童,每天晚上,老道便命我在玉衡山的一處密林奔跑,他說,那林子叫魁林,魁林裏妖獸橫行,鬼怪彙聚,隻要我能幫他將鬼怪從林子裏引出來,他便可賞我飽餐一頓,為了那兩碗香甜的白米粥,我自是要拚命的,誠然,被鬼怪妖獸所傷亦是家常便飯。
可突然有一天,老道出門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房間裏還留著那件他特別寶貝的紫金鈴,我以為他定然是要回來的,是以,便伏在三清觀的院牆上眼巴巴的瞧了三日,直到我軟塌塌的暈倒在了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