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寧家藥肆,蘇硯徑直來到了後院自己住的廊屋。他的心情有點亂,師父真的會輸給封常修麼?
自己真的要追隨師父左右麼?
一想到洛城郊外長亭送別的畫麵,一想到玉香淚眼婆娑地向他揮手道別的模樣,他的心就難受起來。
為了排遣這種負麵情緒,蘇硯起身研磨理紙,拈筆開始臨摹漢朝書法大師張芝的《八月貼》。
後人隻知草聖是唐代書家張旭,卻不知張芝才是草書的鼻祖。
張芝的草書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於隔行。
故號稱“一筆書”。
後世張芝並無紙本墨跡流傳下來,僅北宋《淳化閣帖》中收有他的《八月帖》等刻帖。
蘇硯穿越到這個世界,在某種意義上是幸運的,做為熱愛書法之人,他可以見到後世書法愛好者夢寐以求的曆代書法大家的墨寶。
雖然真跡仍難得一見,但摹本無數,從摹本中也不難窺見大師的神跡。
這個時代張芝的墨寶,除了《八月貼》,還有《冠軍帖》、《二月八日帖》、《終年帖》等貼流傳於世。
而後世之人,卻隻能聞其名,永遠也沒有機會再一睹其風采了。
草書是抒情的,直抒胸臆,最適合表達書家汪洋肆意的情感。
臨摹了兩紙後,蘇硯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隨手將筆擱在筆山上,仔細看了看自己臨摹的效果。
目前他寫得最好的書體是行書,其次是楷書,草書仍在臨摹階段。
便在此時,一樣物事躍入他的眼簾,扭頭看去,表情微微一怔,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正是那日素心送來之物,他遲疑片刻,終於伸手將那盒子拿在手裏,輕輕揭開盒子,裏頭卻是一封彩箋和一方絲織手帕。
他先展開彩箋,定睛一看,眉頭微皺,這是一封請帖,隻因三日後是薛夫人四十歲壽誕。
蘇硯抬起頭,這錦盒是他兩天前收到的,三日後不就是明天麼?
他放下彩箋,拿起那方手帕展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繡在絲帕上那兩朵紅蓮,旁邊是用綠線繡的兩句詩。
“寂寂花開遲,獨君不見蓮。”
蘇硯看得一頭霧水,這兩句詩顯然是歌詠蓮花的。
素心說這禮物出自薛靈芸之手,是指這彩箋,還是絲帕?薛靈芸送我這方絲帕又是何意?
蘇硯隻聽說古代的手帕之交,可那是指女子之間的友情,類似於後世的閨蜜之情。莫非薛美人要同我做閨中蜜友不成?
還是薛美人在向我炫耀她的詩才?
蘇硯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薛美人是何用意,他搖了搖頭,重又將彩箋和手帕疊好放進盒中,隨手把盒子塞進書案的抽屜之中。
他將臨摹的三紙張芝草書卷起來,扔進書案邊上的畫缸之內。然後他抬起頭看向窗外,此時已是紅日西沉,天色傍晚。
原本從張府回來後,他就想去洛河邊去為俠女換藥,但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夜間去比較安全。
此事非同小可,若教人知曉我窩藏官府通緝的刺客,判個同罪論處,叫他情以何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