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蘇,是真正的水霧江南,連綿的長天,浮著的,都是淡灰色的雨雲。
這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三天。
青石板的接縫蓄滿水,這會,已經浸潤了低窪階地,人走過,鞋跟便帶出小弧度的水線。
今天,是葉箋畢業旅行的第三天,同行的,還有盛蕾蕾。
上午在無錫太湖短暫停留,吃過午飯,便不停腳趕到木瀆。
遊船並沒有給葉箋留下特別深的印象,除了每人耗了兩塊錢換來一首小漁歌,其他,似乎就該是她本來的生活,即使,她生地離這不少於一千五百公裏。
這趟旅行,減去住宿、飛機票、門票,剩下能自由揮霍的錢並不多,眼福飽沒飽不知道,嘴饞倒是真的沒能解,的確,算不上是什麼愉快的事。
更糟心的,師傅停車的時候,恰巧在一片水窪,葉箋沒留神,一腳下去,鞋全濕,偏偏車上沒有備用的,又實在不想消了其餘人的興致,她皺皺眉,最後什麼也沒說,好在,她今天穿的鞋濕與幹沒多大差別。
到周莊,已近七點。
簡單解決了晚飯,盛蕾蕾嚷著要去瞧瞧雙橋。
傘也是她撐的,她嫌葉箋技術不行。
從起床起來就沒停過的雨,幾分鍾前剛停。
葉箋多看了陣水邊的藤椅,盛蕾蕾便不見了蹤影,連帶兩人唯一的一把傘。
晚上的周莊熱鬧不減白天,單是鋪麵生意的燈光,就迷離得不似人間,映在臨岸的河上,分成一段段,碎了不少光淩。
她不熟悉周莊的布局,加上天黑,一路過來,問了兩個人,磕磕碰碰走了大約十分鍾,才依稀見到前頭有橋。
雙橋之稱,並不是真的指兩座橋,雖然,的確有永安和世德二橋,其真正意義,是橋身與倒影形成一個準圓。
邊上,沈廳酒家的燈籠在橋麵綠色的彩燈烘托下,格外招人眼。
水麵,浮著另一個飄渺周莊。
葉箋往河邊移動,探頭屏息看水裏頭的倒影。
安靜不過三秒,就像曾經無數次一樣,她有些喪氣地站直身體。
——水麵,根本沒有她的影子。
……
“喏,這不是你麼?”
“這裏?”
“不然?”
“你能看到?”
“你看不到?”
……
“看不到。”
……
起初,盛蕾蕾也不相信,有次,甚至她還特意把葉箋拉到超大型的全身鏡前,誇張地用馬克筆在鏡子上把葉箋的輪廓勾出來,結果,葉箋沒看出什麼,兩人倒是賠了人家一牆鏡子。
其實想想,事實也沒有糟糕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她除了看不見自己長什麼樣子之外,剩餘的世界,看得一絲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