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黃沙漫天,群狼環伺。
血腥氣隨風肆虐,一行人在荒瘠的沙漠裏駐足。
“都處理幹淨了嗎?”
說話的是個尖聲細語的瘦削男子,麵上罩了灰色的麵紗,隻露出一雙細細的眼睛,眼角上翹,幾乎要翹到眉梢,眉毛也是纖細,眉梢還細細朝上挑去,倒不像是男人的眉毛。
風沙太大,男人尖細的聲線被風截斷,若是個普通人,必然不能聽清楚他這一句說了什麼,可他邊上的姑娘對答如流:
“你這個妖怪,自己殺了人不打掃,倒來髒老娘的手;老娘好容易給你埋了,你還在這裏神氣起來了。”
這姑娘身量嬌小,堪堪齊男人肩頭,可雙手叉腰,腰上掛了一把大刀,卻是氣勢十足,毫無女兒家的嬌態。且她不似這男人一般以紗覆麵,這些日子風吹日曬,是以雙頰透出兩坨紅來。
二人均是站著,可二人身後卻齊刷刷跪了兩排,每排八人,共十六,人人身上都有傷,卻都屏氣凝神跪著,大氣也不出,仿佛聽不見這一男一女在說些什麼。
男人輕笑,轉頭看向了那些七零八落的帳篷:“主子那裏也都解決了?”
“那還用問?”女人率先騎上駱駝,“妖刀此次誘我們深入,本是勢在必得,可惜了,這計中計又如何,還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男人輕哼一聲,“那走吧。”
“那……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丫頭,你要怎麼處置?”
女人朝後撇了一眼,立刻有手下扛了一條黑不溜秋的麻布袋過來,麵無表情地扔在兩人腳下,又麵無表情地退下。
男人踢了踢袋子,袋子裏傳來一聲“嗚嗚”的嚎叫。
“帶回去交給主子。”
女人聞言挑眉,抽出自己的彎刀,刀風劈下,麻布袋被切出一截破口,露出裏麵人白晃晃的腰肢,腰肢上赫然露出一隻鮮紅的鳶尾沙蠍圖案來。
女人眼裏傾瀉出一絲絲訝異,朝男人投去疑惑的目光,男人微微點頭,認可了她的猜想。
——有趣,鳶尾沙蠍是漠北暗部的聖物圖騰。二十二年前那件事之後,暗部血脈就日益凋零,每一個都是剛生出來就被拓跋家圈禁一樣地護起來,免遭不測。可這個丫頭居然混在妖刀的死士裏,被派來送死。
可女人轉念一想,又搖搖頭——
那又怎麼樣呢?
她看向自己握刀的左手,眼裏的情緒盡數收起。
就算是極為稀缺的暗部血脈……又怎麼樣呢?
落在閣主手裏,指不定,就變成一具白骨了。
男人不理會女人的失神,從腰上抽出一條軟鞭,長鞭輕甩,纏起地上似是昏厥過去的人,扯上來扔在駱駝背上,緩緩驅使駱駝前行。
“走吧,別讓主子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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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行進的速度很快,浩浩蕩蕩朝著北蒼城的方向進發了。
北蒼隸屬於漠北,處於漠北和大魏的交界處,自建城以來就是三不管地帶,久而久之這裏以亂治亂,自發形成了一套秩序,暴力成了這裏的通行證,沒什麼良民敢在此居住,漠北也默默地撤除了對這座城市的管製。與此同時,這裏卻也吸引了不少商販走卒前來撈金,也有不少斥候和亡命之徒混居於此。這裏是漠北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在這裏,隻要你有錢,什麼都可以買到,哪怕是別人的命。
可如今,城郊本該熱鬧繁華的綠洲集市空無一人,城內的酒肆客棧紛紛緊閉大門,仿佛這裏隻是一座荒城,從未有人居住過,素有“北漠之眼”之稱的北蒼城,如今如修羅地獄一般,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景象。
空曠了許久的城主府此時卻久違地亮起了燈,大殿裏被打掃得光潔一新,殿裏沒什麼伺候的下人,倒顯得有些孤寂。殿中主座上的人正托著額頭閉目小憩,長長的頭發未曾束起,隻順著白袍垂墜到地上。
忽地,他眉頭微微皺起,形成了一個淺淺的“川”字。
“何事?”
男人的嗓音低沉綿軟,尾音剛落,便有一道黑影落在他麵前:“主子,月朔和月望回來了。”
男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下麵跪著的人看出了他的不耐,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他們還帶回來一個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