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希望(1 / 3)

第一六六章 希望

第一六六章 希望

關玉民望著窗外,發現天空變得越來越灰暗起來。突然,他看到天上飄起了雪花兒。那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花,猶如一隻隻玉蝴蝶,在天空中旋轉著,飛舞著,直到最後,才極不情願地落到了地麵上來。轉眼間,雪便越下越大了,迷迷茫茫的,天地間一片朦朧。

關玉民一看到雪,情緒便振奮起來。在風、雨、霜、雪、晴、陰的各種氣象中,他是最喜歡下雪的。他喜歡下雪天的寂靜,也喜歡雪天的迷蒙,更喜歡雪天的純淨。記得少年時代,那些下雪的夜晚,他經常到生產隊的飼養院裏去,烤著炭火,聽飼養員講那些驚心動魄的鬼怪故事。那種自在,那種氛圍,使他忘卻了饑餓,沉浸在空幻的神話世界。

在汪河鐵礦的時候,不知有過多少次,當他從地層深處升到地麵上時,大地已經披上了銀色的素裝,天地間變成了一個迷蒙的世界。他興奮的像個孩子,在散銀碎玉般的飛雪中呼喊著,奔跑著。還是在那無數個雪花飛舞的日子裏,他獨自站在汪河鐵礦後的山嶺上,盡情地欣賞著雪花飛舞的美景,感歎著大自然的玄妙和神奇。

可是,現在,天又飛雪,他卻身陷囹圄,既不能呼喊,也不能奔跑。他將手伸出窗外,想接到一片純淨的雪花兒。可飛雪仿佛也對他產生了厭惡,就是不肯往他的手心裏落。即使有一片雪花極不情願地掉到了他的手心裏,也立即化掉,不肯留給他純潔的身姿。

此時,他多麼向往再回到生產隊裏的飼養院裏去啊,多麼向往再從汪河鐵礦的礦井升到地麵看滿天飛雪啊,多麼向往再站在山嶺上享受大自然賦予人類的純潔恩賜啊!可是,他沒有那種權利了。最起碼,是在他服刑期間是不可能的了。以後會不會有?回答是肯定的。可是,即使再有,他也不會再找到原先的那種心境了。

由於在判決以後,還有半個月的申訴期,所以,關玉民還得在山上住一段日子。在古塔,關玉民是職級最高的一個囚犯,因此,他享受到了比較優越的待遇。他被單獨羈押在一個囚室裏,避免了獄頭的欺侮和敲詐。考慮他是工程技術人員,看守所還特意讓他看一些有關礦山開采技術方麵的書。可這些書是誰送來的?獄方卻不肯告訴他。不過,他能看專業方麵的書,也使他對未來充滿了一片希望。如今,個體采礦的小礦主可多了,隻要自己有技術,不愁出獄後找不到工作。

由於關玉民的問題已經有了定論,所以也就放鬆了對他的限製,允許親屬前來探望。

第一批來探監的,是他的哥哥和嫂嫂。他們兩個一見他就哭了。哭夠了,才告訴他,他出事兒的消息傳到家裏後,老父親一聽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經過緊急搶救,老人雖然醒了過來,但兩眼發直,一言不發。一直到了第三天,老人才開口說話,可那已經是他一生中最後的一次訴說。

老父親說:“咱們家苦過,可無論多苦,心裏總是甜的。因為,我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就是三盞燈,就是三個希望。玉民是最亮的一盞,可是這盞燈暗淡下去了。我活在世界上,活的就是一種希望,就是一種寄托,活著的最大幸福,就是人們眼中的那種尊重。可是,現在啥也沒有了,沒有了。”說完,老人就再也沒有開口。又在床上躺了兩天,老人便與世長辭了。出殯的那一天,村上的人反應冷淡,幾乎沒有人為老人家送行。就是抬棺材的,也是哥哥出大價錢雇的。尤其讓他憤恨的是,那牛二竟然扛著一大捆柴火,站在棺材前,怒著眼珠子瞪了他半天。

說到這裏,哥哥關玉商流著眼淚說:“沒良心啊,你當副縣長的時候,城關二街的趙書記給村子裏謀了多少好處,可他們都忘記了。”

嫂子插話說:“別說那些沒有用的了。村上的人為什麼對咱有意見,就是因為城關二街不與咱村合作了。他們都抱怨玉民呢,說他不應該放著縣長不當,偏要住這不要錢的房子。”

關玉民聽了,兩眼茫然,眼睛裏流出了兩行淚水。淚水到了嘴裏,他品嚐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

又過了沒幾天,姐姐關玉草和姐夫李喜鬆來了。姐姐看著他,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流淚。

姐夫李喜鬆沒有哭,隻是一聲接著一聲地歎息。在他抽完了第三口煙之後,才抱怨說:“你呀,你呀!真不知咋說你好。你這一出事兒,我們也跟著你遭殃。那靳雲常又支楞起來了,又欺侮起我們來了。這不,秋天耕地種小麥,他就是不讓用拖拉機。別人澆地都是記賬,輪到我們家,就非要現錢不行。不給錢,就不讓澆地,還說要再割斷電線呢。”

姐姐關玉草實在聽不下去了,厲聲道:“你就少說幾句吧,玉民的心裏現在已經是夠難受了。你現在說那些幹啥?別忘了你沾了玉民多少光。啥叫親姐弟,福與禍都是連在一起的。玉民,你無論到了哪一個地步,我也是你的親姐姐,你也是我的親弟弟。”說到這裏,她拿出來了給關玉民做的新棉衣、棉褲、棉鞋,還有放在保溫桶裏的餃子。

看著姐姐那一張已經顯露出蒼桑的臉,關玉民的心裏一陣酸楚,傷心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