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黑煙彌漫,在沒有半點的仙氣,就像一座野山。
劍已斷,臧劍門一劫算是過去了,可不知為何他突感心頭重重,細觀凶劍後謹慎挪步來到溫不山身旁,後者拱手行禮就要道謝卻被一手止住。
溫不山疑惑抬頭,正見老酒囊看著地上的斷劍麵色凝重,心中疑問斷劍而已,有何懼?
劍雖斷,可方才消散的紅霧卻又開始生起從劍身聚攏在斷劍四周,聚成等人的高度,隨後有兩道紅霧向東西兩側各自延伸,在兩道紅霧向下直至佇地,而最中的紅霧也聚成球狀,儼然是個人形。
他懼的不是斷劍,是這紅霧幻化成的人形。
人形一現天地動搖,山中飛禽走獸爭相逃離,就連楓霞湖裏的水禽也不敢多留,要不是山中的老樹根須深紮地裏,隻怕也要從土裏鑽出滾下山跑路去。
他終於明白那劍宗宗主所說的滄州十年太平是何意,明其意後老者怒上心頭,臧劍門這一劫實則是自己的劫啊!
一石生雙劫?
老酒囊快步後退,嘴裏罵罵咧咧,這劍宗宗主的“算天命”的道行不比那蒼梧山的真人差,不過也忒他娘不是人,那蒼梧山的真人好歹不會使出種劫這樣卑鄙下作的手段,他一個病怏苗子連劍都拿不起,會點江湖肯蒙拐騙的小把戲就如此喪良心,這種人定是個短命鬼。
老酒囊心裏罵著那劍宗宗主,不時還往地上甩兩口唾沫,以此泄憤,他心想等那白紙臉死了,自己一定要拿上陳年好酒,在去請來當地最好的樂師,挑最喜慶的曲兒,去他墳頭高唱痛飲。
再後退兩步後,老酒囊袖下雙掌握拳,沒給紅霧剛幻化成的人形反應的機會,右腳猛踏碎石的地麵,猶如猛虎獵食,拳罡生生破開漫天殺氣,轟然朝那未睜眼的頭顱砸去。
這一拳可摧山可倒海,這一拳敢叫那修真大成者棄道不法,這一拳堪比天人。
老酒囊非那可禦劍遊十州一步越山河的修真者,也不會符籙之術馭五行之力,更不會那耗費壽命竊天機,逆天下周生之律的“算天命”。
不修道,不念佛,不習符,隻會些拳腳功夫,是個平凡普通的武道者。
雲靈天州分崩離析後,修真大道盛傳於而今的十州,而習武之人如秋後落葉少之又少,人人修道,追求傳說中的長生,成為仙人飛升天界。
而今十州之中,武道門派寥寥無幾,甚至已被世人所淡忘,唯有滄州,若是提起武道門派,人人肅然起敬。
拳風猛勁,剛聚成的人形瞬間化為飛灰。
這便死了?
溫不山愕然,而後鬆了一口口氣,道:“不過是劍靈的殘念罷了,程老弟你太過謹慎了。”
話剛說完,下一刻便又愣住了。
剛被打散的人形不過兩個呼吸便從新聚成,而這次地上的斷劍竟是突然淩空之飛起,直上雲霄,玄月映下,劍有紅芒,破雲而出,凶劍再生!
人形騰空而起,劍入手那刻,黑雲為絳。
“林風陽啊,林風陽,你可真他娘的舍得自己的命啊,你是狐狸精傳世?還是貓妖附體啊?幾十年的命說用就用,用了也不帶好的,你個娘希匹的玩意兒!這樣的鬼東西竟然能給你找著了。”
老酒囊對著那淩空的人形直罵娘,若是那空中的人聽見了,隻怕沒等凶劍聚成就要飛下來先捅上幾劍再說。
也沒等斷劍完全重聚,老酒囊右手往後一伸,老者一把將劍甩出,毫不猶豫,名劍非厄準確飛進手掌,老酒囊提劍一躍而上。
“螻蟻。”
空中隱約響起一道人聲,沒等老酒囊去聽清,人形持劍大劈而下,臧劍門半空轟鳴作響,猶如九天雷霆落人間。
“天衍地煞,覆生逆道,劍有殺氣而天如西落殘陽,絳色為最絕,一曰有大妖出世,二曰有大凶之物誕生,三曰有魔降人間,原來這藏山鬼鉬中竟然封印著那位仙人的心魔。
“我臧劍門今日當真要毀於劫難之中嗎?”
溫不山抬頭望著上空的兩道殘影,眼中悲情淚欲落。
百年前,大行山仙塚有位老道,背後一把劍,腰間一壺酒,那是當時每位江湖人的標配,一人走出了大行山。
不知何原由,遊走在十州之間,途遇妖獸悍匪,背後的劍卻從未出過鞘,遇人講道,遇妖也講道,劍沒出鞘,卻用道生生講出了劍仙之名。
因為老道出劍,便是仙人也要墜人間。
老道最後走到雲州老天山,見到老君廟,在廟裏坐了九九八十一天。
當老道走出廟,發絲如冬日飛雪,本已是期頤之年樣貌竟然與三十來歲的青壯年無一。
老道曾想開天飛升,無奈難過年幼時的心魔關,遊曆山川之間偶然遇到兩塊奇石,於是將其煉為三把玄兵以及數塊玉佩,並為玉佩取名藏山靈玉。
老道有本書,名為《上古仙誌錄》。
夜裏不知為何突然來了興致,隨意翻閱幾卷,卻發現書中記載,東極三神山其一名為蓬萊的隱山有奇石,“石立山巔,可為仙石,石立於地,可通九幽。”
老道施展上真道術,利用所煉化的藏山靈玉,一人一劍一酒壺,去那極淵九幽走上了一遭。
這一去,一回,也不知見了什麼,悟了什麼,回到凡間便將心魔用密術封在了另一塊奇石之中,奇石名為藏山鬼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