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芫再一次見到盛瑾臨,是在烏鎮那家終於換了十年如一日的殼子的【晴天奶茶店】前麵。
多年的隨意塗鴉門頭換成了明亮的落地窗,掛滿晴天娃娃的風鈴在門邊發出一陣“叮鈴叮鈴”的細響,曾經簡陋的小方桌被別致的原木長桌取代,狹小局促的店麵變得更寬,更大,更亮。
唯一未變的,除了晴天掌櫃那十年一味的“原味珍珠奶茶”,便是那貼在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心願貼”了。
五分鍾前——
手裏捧著熱騰騰的原味珍珠奶茶,顧芫站在心願牆前,恍惚想起,昔年時自己也曾在那上麵寫寫畫畫心底的煩惱與情愫,仿佛東西寫在上麵,那些煩惱就能從心底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五顏六色的心願便利貼整整齊齊地掛在牆上,字跡或潦草,或工整,或優雅,顧芫麵上笑得極淺極淡,心下卻是悵然一歎。
人終究是長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看著店內那些朝氣蓬勃、嬉戲打鬧的麵孔,握緊了手中的奶茶,沉默地拿起外套,走出了店門。
五月天的那首【知足】依然不知疲憊地在店內循環播放,十年如一日,溫柔的男聲淺淺地傳出店外,像是一杯暖心的奶茶,一個音符追著一個音符,像櫃台上,白瓷杯內的暖色淺淺漣漪一圈追著一圈。
歲月放緩了腳步,任由時光給人的心上烙下的一個又一個宿命的印記。
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
本就是不屬於你的東西,便是心心念念、猶猶豫豫,到了最後,你會發現,ta終究還是不屬於你的。
“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便是在心底默默哼唱著熟悉的歌調之時,顧芫在出門轉身的瞬間,與離散多年的男孩不期而遇。
深秋的夕陽像極了顧芫傍晚時分在外婆家吃的鴨蛋黃,橘黃的圓餅邊緣鑲著一圈淡淡的金色,如同一個依依不舍的旅人,從小山村的山頭磨磨蹭蹭地往下落。
顧芫仰起頭,麵前的青年一米八的高大身影熟悉又陌生,逆光中看不清他麵上的神情,隻有低沉磁性的嗓音猶大提琴音般撩撥著人的耳朵:
“顧芫,好久不見。”
顧芫毫不受這聲音的蠱惑,隻見她咧開嘴,露出八顆齊整的大門牙,笑容一如過去十年那般傻裏傻氣:
“好久不見,盛瑾臨。”
假如青春是一場短暫而璀璨的焰火表演,那盛瑾臨一定是顧芫的煙火中,最亮最大最久的那一朵花火。
可縱使是最亮的花火,最終也要從夜空中謝幕。
少女素淨的麵容在晚霞中染上淺淺的緋色,那雙清亮的黑眸彎成了月牙狀,溫軟的嗓音如清晨拂麵而過的微風:
“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恭喜。”
青年人晦暗不清的麵孔有那麼一刹那的僵硬,卻在對上顧芫那雙清澈見底的黑眸時終究化作了釋然,隻見他緩緩地點了頭:
“……嗯,日子定了,就定在聖誕節前一天。”
顧芫眨了眨眼睛,語氣愈發輕快:
“平安夜呀,挺好的。”
盛瑾臨有些尷尬地摸了摸挺拔的鼻尖:“是嗎……”
然後氣氛就是一陣沉默。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