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夜晚,可這個村莊陷入混沌黑日已經兩日。住在這裏的人們都說,是兩天前顧家夫婦的女兒一出生,村莊就開始陷入黑暗。那一晚,伴著顧家女兒清脆的哭聲,第二日,太陽就再也沒有升起來。更為可怕的是,這女童,一出生下來,雙眸便如同黑夜般,黑,黑得讓人感覺會被這雙眼睛吸入無盡空洞。
她沒有名字,如同她的哥哥一樣。因為她的父母隻是一介樵夫,砍柴為生。身份低下,不配納入族譜,也不配擁有姓名。所以說在族人說她的女兒天生異象,決定將她驅逐時,他們無可辯解,隻能順從,因為他們連見族長麵的資格都沒有,自然也沒有解釋的機會,也沒有拒絕的權力。甚至連下跪求饒的機會也不曾有。
那一日,下著小雨。她的父母牽著她和她的哥哥,走出那間茅屋,下著雨,門外擠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是來送別,他們指指點點,啐著汙言碎語,說他們早就應該離開了,這個女兒就應該拿去活埋,隻是驅逐真是太善良了。黑夜中,有誰扔出一塊石頭,向還在繈褓中的女嬰扔去。石頭在夜中劃出一道弧線,少年見狀,立刻擋在女嬰麵前。那顆石頭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囂張,加足了馬力朝著少年奔去。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了少年的額頭上,眉間的位置。少年蹲下,用手捂住傷口,血從指縫間流出來。可是石頭卻沒有因此停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每一顆的目標都是著可憐的一家人。這些石頭的主人,和他們是一樣的平民,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們終於有了宣泄的對象,我不管他們是對是錯,我也壓抑好久了,我也要釋放!那些人眼睛布滿紅血絲,用盡他們全身的力氣朝著他們扔著本無辜的石頭。他們沒有在懲罰,他們隻是在宣泄。
樵夫一家沒有退路,隻好轉身朝著森林裏跑去,女人抱著女嬰,男人拖著兒子,四人狼狽地一路跌跌撞撞,他們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是向前跑,向森林深處跑,哪裏安全,哪裏沒有人,就向哪裏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四人精疲力竭地倒地。這裏陷入黑暗已經三日了。他們不知道時辰,不清楚黑夜與白日,雞鳴是亂的,貓頭鷹也整日啼叫不眠不休。世間萬物陷入黑暗,他們隻能憑直覺。困了便是黑夜,醒了便是白天。那麼此時,應該是黑夜了,樵夫覺得應該找一個開闊的平地,四人先將就休息一晚,第二日便起身看看如何走出這個森林,朝著南國出發,聽說那裏的人,不分等級尊卑,人人平等。或許在那裏,四人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少年抱著妹妹,繈褓中的女嬰熟睡著,紅撲撲的小臉蛋像極了剛剛成熟的蘋果。她睫毛輕微動著,小嘴巴一張一合,仿佛在囈語。著實可愛。她似乎不知道剛剛她經曆了人們醜惡的一麵,人性的惡,他希望她永遠不要經曆。嗬,天生黑瞳又怎樣,生帶異象又如何,她是他的妹妹,他要站在她的身前,阻擋所有的刀槍劍雨,他絕不允許別人傷她一毫,他會豁出性命去護她周全。哪怕全世界都驅趕她背叛她,他也要義無反顧地去站在她的麵前去背叛整個世界!因為她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妹妹!少年望著她的臉龐,從那一刻便篤定了誓,今生今世,哪怕殺人飲血,也要讓妹妹喜樂平安。可是眼睛裏卻溫柔得像夏日裏的一汪清水,倒映著天上的銀河一般。
第二日,三人同時起身,樵夫低聲問女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女人低下頭,縮著脖子,眼睛斜著向左右望了幾眼,低聲向樵夫說:“聽到了,聽到了,就是聽到這個聲音我才醒的!”少年抱著妹妹的手縮緊了一下,身體開始禁戒起來,全身都進入了緊張狀態,因為他也聽見了。那是一種一種東西在地上爬行的聲音,並且這個東西不小,肯定有兩個人那麼大。在黑夜裏,視覺受限,聽覺則變得十分靈敏。可是現在這個聲音卻亂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