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我總忍不住跑神,想著要不要告訴唐霽我要陪喻清越“去個什麼地方”,唐霽偶爾發現我跑神,就用筆梢敲一下我右手的指節,像一個小小的體罰一樣警示我。

中午吃飯的時候,唐霽問我:“你昨天沒睡好嗎?怎麼今天老走神。”

我正要順勢解釋一下,楊寧元笑了:“你不跑神怎麼知道人家在跑神?”

“你看我下午再收拾你,你就悄悄了。”

楊寧元笑著聳聳肩,唐霽轉過臉對我說:“今天我們都去楊寧元家打遊戲。”

太好了!聽唐霽這麼說,我瞬間鬆了口氣,不用再想怎麼跟唐霽解釋,不用騙唐霽說我搬回學校住了,也不用傻乎乎的去坐一站公交再坐回來了。

回到班裏,我掏出手機給喻清越發短信:“我們放學後車站見吧,唐霽要去楊寧元家打遊戲。”

喻清越回我:“好的,真是天助你也,你是不是糾結了一上午。”

喻清越為什麼總是這麼了解我呢,我忽然覺得,喻清越每次吐槽我都穩準狠,大概也是因為,他和我其實是很像的。

到放學的時候,我故意的慢慢收拾書包,等著和楊寧元一起走,走出校門,我對唐霽說:“那我走啦,多贏幾局哦。”

唐霽有點驚訝,但很快默許了我自己去坐車,笑著衝我擺擺手。

喻清越已經在車站等我了,我遠遠的看見他在排隊買蛋撻,等我走近,他把一盒都遞給了我:“不知道你吃啥味的,草莓藍莓菠蘿芒果巧克力和原味的,我各買了一個。”

“我都行,不過你買了這麼多,能吃完嗎,你吃哪個?”

“我不吃,都給你的。”

“幹嘛忽然賄賂我?”

“並不是,我本來想吃的,因為中午沒吃飯,但是拿到手上,熱果醬裏的糖精味兒一衝,我又沒胃口了。”

“你中午怎麼不吃飯啊?”

“哎呀不想吃唄,想過來吃,過來又覺得哪兒都人好多,就不想吃了。”

“那我們去哪兒呢?”

“去……聯通。”

喻清越的計劃原來是去中國聯通的營業廳查號,他帶了五百塊錢的現金在身上,裝在他的壓歲錢紅包裏,想試試有沒有哪個營業員願意接受賄賂,幫他查一查鬱言電話的辦號人身份和通話記錄一類的信息。

“我看過了,聯通營業廳的職員一個月也就三千多塊錢工資,五百塊應該夠打動他們了。”

“你在哪兒看的呀?”

“報紙招聘版啊。”

我真是佩服喻清越的頭腦,但轉念一想,不知這個辦法,是他枯坐了多少個深夜掛著滿麵的淚痕想出來的,又不免有點難過。

可惜事情並沒我們想的那麼順利,我們去了附近的兩個營業廳,都是相同的流程,相同的回複。

喻清越一邊問著想要查一個電話號碼的注冊時間和信息,一邊學著電影裏的角色的樣子,不聲不響地把紅包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穿著工裝坐在電腦後麵的營業員都是同樣的回複:“請問這是您本人的號碼嗎?是您直係親屬的號碼嗎?”

“抱歉,我們無法接受這樣的業務請求。”

我們又坐公交車去了遠一點的營業廳,仍然是同樣的回複,有一個好心的姐姐提醒我們:“你們是不是遇到了電話詐騙?這種情況可以直接報警的,我幫你們查出來號碼歸屬地和機主信息,你們也不能去找他呀。”

我們站在營業廳的門口,喻清越拿出手機,撥了鬱言的號碼,還是關機。

“我們要不要報警呢?”

我也不知道,隻能回以同情又茫然的眼神。

“好餓啊……”

我想起那盒蛋撻,不過我們在冬天裏走了這麼久,早已經都涼了。喻清越對著我拿出的那顆蛋撻擺了擺手,我問他:“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喻清越很遺憾的對我說:“其實我昨天想的是,我們去找一個營業廳門口蹲守著,等著他們下班,或者出來透氣買東西什麼的,然後我們在門口賄賂人家,所以我才讓你穿厚點,他們工作的時候有攝像頭,有錄音,我覺得基本不會有人願意幫我們查。但是我今天又想起來,他們下班了,還能用電腦查嗎,他們係統應該也是聯網的吧,下班了係統關了不就查不了了嗎。”

喻清越邊說著,邊邁開了腳步慢慢的走著,我便跟著他漫無目的的走。老城區的街道經過改造拓寬,高高的行道樹原本在路邊,現在卻挪到了機動車道和人行道的中間,人行道和商鋪相連,耳邊滿是各種新春促銷廣告的嘈雜聲,喻清越微微抬著頭,好像輕飄飄的懸在冷空氣裏似的。鬱言究竟為什麼出現又消失了呢?他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一個剛剛成年的男生獨自漂洋過海,是否遭遇了什麼可怕的意外?即使是最樂觀的考量——或許他隻是忽然不想來了,懦弱的逃脫了——也仍然令人灰心失望,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都是一樣的令人揪心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