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大楊樹鎮,夜雨橫天。
一名少年頂著疾風勁雨,正在鎮中街道上疾奔,忽而腳底一軟,一隻腳陷入爛泥中。
“鎮子這等偏僻,竟還有人來借宿?”
少年名叫蘇易何,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相貌周正,個頭偏高,一身粗布藍衣。雨實在太大,他才跑十幾丈遠,便被淋了個通透,衣衫緊緊貼在肌膚上,勾映出條塊分明的胸腹肌群。
他還背著一副圍棋棋盤,卻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並未淋濕。
今晚,蘇易何本打算住在玩伴小胖子家。哪知突然來了對夫妻借宿。男的身材矮小長相猥瑣,女的卻花容月貌。
蘇易何年紀雖小,對男歡女愛之事似懂非懂,卻也覺得二人極不般配。
當然,令他真正感到奇怪的,是發現鎮上的夯土路麵泥濘不堪,那麼小鎮通往外界的道路就更加難行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路況,竟有外鄉人前來借宿?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女的懷了身孕,行動頗為艱難!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雨幕,立即又被雨聲遮住。不像梟叫,也並非狼嗥,或許是雨太大,聲音又太短的緣故,竟辨不出是何種聲音。
蘇易何一驚,警惕地環視四周,目光最後落到路旁的土地廟中。
土地廟的木門半開著,裏麵黑洞洞的。
秋雨冰涼入骨。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又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何異常,索性雙手提鞋,光著腳丫,一路狂奔進鎮子最東頭的那戶人家。
一跨進門,便大聲叫喊:“爹娘,我回來住了!咦,鍋裏燉的啥呀?好香啊!”
無人應答,卻從裏屋隱隱傳來說笑聲。
他感到奇怪,放棄了對鍋中食物的好奇,挑起門簾,向裏屋看去。
裏屋的地中央,站著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名八九歲的小男孩。中年夫婦是他的爹娘,小男孩是鄰居馮嬸家的鐵柱。
他們跟前,是名形容枯槁的老者,一旁床上還並排坐著兩名少婦。
兩名少婦皆唇紅齒白,容顏俏麗,小腹均高高隆起,竟都有了身孕。
易何爹口氣帶著興奮,粗聲招呼:“兒子,回來得正好,家裏來了客人,是大城市……”
蘇易何一皺眉,本能地察覺到哪裏有些不妥。
他從小就敏於世事,奈何閱曆太淺,雖覺不妥,卻說不上來。當即搶過話頭,問道:“是大城市雲陽來的?”
那枯槁老者和兩名少婦神情複雜地對望一眼,卻沒作聲。顯然是默認了。
鐵柱憨憨一笑:“哥,看來咱倆得一起去找宿了!對了,猜猜我咋會來你家?”
蘇易何啞然道:“你本打算來我家住?莫非你家也來了借宿的?也有一位好看的姐姐懷上了寶寶?”他已找到有悖常理之處,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嘿嘿!哥你真聰明!”鐵柱虎頭虎腦地點著頭,模樣甚是可愛,全然未察覺到異樣。
小小的大楊樹鎮,為何一夜之間來了這麼多孕婦?
鐵柱一語既出,屋裏霎時靜了下來。
窗外倏忽一片慘白,跟著一個霹雷淩空炸響。
那枯槁老者臉色難看,半晌終於開口:“她倆與我年齡相若,可不是什麼姐姐了!”跟著又長長一歎,“造孽啊!………唉!”
易何娘幹巴巴地陪笑道:“這叫雙喜臨門,有啥可愁的?孩子還嫌多麼?養著唄!”
老者語氣惆悵:“八旬老嫗忽然變回了二十歲模樣,還懷了身孕!你說說這事……”他猛覺自己失言,但話已出口。
窗外哢嚓一聲脆響,聲音尖利刺耳。藍紫色的閃電劃破長空,天地驟然一亮,旋即歸於黯淡,狂風暴雨傾盆而下。
哇啊~……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穿透雨聲,從隔壁傳來!
借宿鐵柱家的那個孕婦生了!
“生的果真是女娃!這可讓我怎麼活?”隔壁語聲悲愴,是新生嬰孩的父親。
“女娃有啥不好?我想要還沒有呢!雨太大,柴火都濕了,你快去添柴燒水!光知道叫嚷!”鐵柱娘怒斥,跟著又扯嗓子大喊,“鐵柱,給我死回來燒水!”
鐵柱憨憨傻笑:“就說吧,沒我不行!”跟著興高采烈地大叫,“來啦,嘿嘿!”推開房門,衝進了雨裏。
易何娘臉色稍緩,念叨一句:“我去幫著忙活忙活!”易何爹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
此時,屋裏隻剩下枯槁老者和那兩名少婦。
“你們為啥要害怕?莫非,生出的會是妖怪?”蘇易何注意到,剛才那聲嬰兒啼哭竟將這三人嚇得體若篩糠。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些孕婦將給小鎮帶來麻煩,甚至麻煩今夜就會出現,但他全無經驗,心裏又害怕,唯有強打精神,連聲催問。
老者歎息一聲,剛準備開口,卻被兩名少婦封住嘴巴,他骨瘦體弱,居然無力反抗。
其中一個少婦大哭:“你就少說兩句,興許還能保個平安!”
“啊!……”